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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风扬的别庄位于明月山巅。一行人从山脚上行,来到半山腰,施黛微微蹙眉。
不对劲。
冬日山中处处落雪,放眼望去,是清一色的白。
此时此刻,却有丝丝缕缕的黑烟从山顶弥散,如同小蛇游弋,很快铺满大半地面。
这熟悉的感觉……
施黛眉心一跳:“傀儡师已经动手了。”
黑雾凝结,是妖鬼丛生的征兆。
赵风扬乃当年灭门惨案的主使者,犬妖要想杀他,不会吝惜手笔。
这次的妖气与鬼气几乎凝成实体,浓郁得化不开,在山顶的别庄里……
一定充斥着众多被傀儡师操控的邪祟。
“不止傀儡师,山上还有被赵风扬请来的术士。”
沈流霜笑得和煦,眼尾稍弯,俨然噙着凛冽战意:“一定打得不可开交吧。”
阿狸:……
这个笑面虎战斗狂!
她话音落下,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枯枝败叶被拂动的沙沙轻响。
群山负雪,苍风呼啸。
几道黑影从林中走出,有的双臂如刀,有的红裙似血,亦有怨气深重的厉鬼悬于半空,哭声凄厉。
是刀劳鬼、画皮妖和缢鬼。
“这三种鬼怪,分别对应张家的一家三口。”
施黛了然:“犬妖操纵它们一起来到明月山,应该是想……带着那三名死者的意愿,一起向赵风扬复仇。”
“等、等等。”
阎清欢敏锐察觉不对:“你们觉不觉得,它们的眼里有杀气?”
以前那些被傀儡师操控的妖鬼,明明不会表现出明显敌意的啊!
“明月山并无百姓居住,打起来不必畏首畏尾,担心伤到平民。”
沈流霜很冷静:“更何况,赵风扬请来那么多术士,犬妖要想突破重围,只能靠妖鬼去主动进攻。”
也就是说,今日漫山遍野的妖鬼,都是杀意腾腾的状态。
“它们受傀儡师操控,或许本身并无恶意。”
从袖口掏出几张符纸,施黛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只斩断灵线就好吧?”
她话没说完,就见一刹剑芒。
江白砚的动作快到难用视线捕捉,剑光裹挟雪光绽放,气势太盛,叫人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他出剑狠绝,似乎并未听施黛说了什么,但剑气落下,只堪堪斩断了绑缚在妖鬼四肢上的傀儡术灵线。
灵线断裂,数道黑影纷纷瘫倒在地。
阎清欢哪曾见过如此迅捷的剑招,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平常心,看多了,你会习惯的。”
施黛拍拍他肩头:“我曾见过江公子独自对战几十只刀劳鬼,完全不落下风。唰唰唰几下,眼睛一闭一睁,刀劳鬼全没了。”
这、这就是长安吗!
阎清欢大喜:“真乃神人也!这可比话本子里的剑客厉害多了!”
江白砚:……
好吵。
沈流霜觉得有趣,即便置身于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也始终好心情噙着笑。
施云声听得冷哼一声,默默撇了撇嘴,握紧手中直刀。
这把刀名为破霄,是施敬承所赠。他用起刀来,不会比江白砚差。
越靠近山巅,阴气越浓。
除了被傀儡师操控的三种鬼怪,还有不少妖魔邪祟被吸引而来,团团鬼影重叠交错。
下意识地,施黛往施云声身前挪了挪。
施云声掀起眼皮。
施黛虽是姐姐,年纪上长他几岁,但论气势……
简直像护在豺狼跟前的猫。
她身形纤细,因要捉妖,乌发只被简单挽起,露出一截脆弱脖颈。与之相比,身后的小孩眉目锋冽、眼含杀意,整个人如同一把尚未出鞘的刀。
施云声本想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指尖微动,又生生忍住,只低哼一声:“你挡在我身前做什么?”
施黛侧过头来,手中符箓轻轻一晃,霎时火光连绵,将好几条傀儡灵线焚烧殆尽。
她扬唇一笑,露出虎牙,清凌凌的嗓音与满山鬼气格格不入:“虽然我弟弟很厉害,但作为姐姐,我也想保护你呀。”
施云声:……
心尖如被轻轻一戳,方才听他们夸赞江白砚的那点儿不满烟消云淡。
小孩抿唇压下一线笑意,抽出腰间直刀。
今晚的明月山,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一道嘶吼声起,巨影覆下,裹挟森冷阴气。
施黛顺着声望去,屏住呼吸。
密林深处,一团似人非人的黑影徐徐而来。巨影足有三人多高,通体黢黑如墨,隐约能辨认出人形轮廓,距离越近,越叫人窒息。
威压汹涌如潮,压得人喘不过气。
施云声才不管这是什么。
因施黛那一句话滋生的战意被瞬间点燃,一刀腾起,如北风卷地。
他身着一袭黑衣,于暮色中倏然跃起,好似惊鸿。
眼底血色更浓,源于狼族捕食猎物时,难以压制的杀心与喜悦。
长刀扬起,猛地落下,正中巨影头顶。
“这、这是传说中的积怨灵!”
凭借曾看过的无数话本子,阎清欢一眼认出怪物的身份:“积怨灵由万千怨气凝成,已拥有实体,你当心——!”
无须多言。
积怨灵没被一刀致命,双手高高举起,藤蔓般缠上施云声右臂——
然而紧接着,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施云声笑得阴鸷,竟低头一口咬下,锋利齿尖宛如刀锋,撕扯下大块皮肉。
嘶…!
施黛正要用符支援,望见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
这玩意儿可不能吃啊!
被施云声咬下皮肉,积怨灵哀嚎出声。江白砚的剑气随之而来,疾光化作清影,纵横撕裂巨影。
在积怨灵颓然倒地之前,施云声迅捷跃下,落在施黛身侧。
小孩神情冷然,仰起脑袋,像在等她开口说什么话。
他周身杀气未退,眼底闪烁着晶亮微光,显然因杀戮跃跃欲试,野性难驯。
不过这样一副等夸的模样……更像只开屏的孔雀。
施黛没忍住轻笑:“刚才那一招好厉害,我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刀意。”
哼。
施云声挺直后背,刚想说上一句“小菜一碟”,嘴唇就落了个什么东西。
施黛用袖口裹住自己右手,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在他唇上擦拭:“那东西怎么能随便咬?脏兮兮的也就罢了,要是有毒怎么办?”
……真麻烦。
他被擦得不大自在,舔了舔牙尖,闷闷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时候与狼生活在林子里,施云声连腐烂的动物尸体都吃过。直到住进施府,才莫名其妙多出规矩,一日要三餐,不能吃生肉……
还被强塞了许多甜甜腻腻的甜点瓜果。
他没躲避施黛的触碰,别别扭扭挪开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行于身侧的江白砚。
可恶。
他明明可以独自对付那只积怨灵,江白砚却突然出剑。
察觉这道挑衅的视线,江白砚斜乜他一眼,语气平静,不咸不淡:“方才,多谢施小少爷相助。”
施云声:……
这、这家伙!
小孩被他一句话说得噎住,不情不愿鼓了鼓腮帮:“你也不赖。”
沈流霜听得笑出声。
跟在她身侧一路走着,阎清欢忍不住好奇,看了眼挂在她腰间的黑色面具。
他听说沈流霜是名傩师。
傩师可通幽冥,驱病除鬼,祓除灾邪。他听说有些地方会在逢年过节时唱傩戏跳傩舞,用以祭神驱鬼。
阎清欢与沈流霜相识不久,没见她唱过傩戏。唯一显露身手的那次,是沈流霜一拳打碎窃贼身旁的石块,很直白很暴力。
正暗暗想着,袖口忽然被人轻轻一拽。
“当心。”
沈流霜低声道:“往前有陷阱。”
阎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施黛挥出一张破妄符。
金光大作,如初升旭日,击溃由邪祟设下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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