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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272)



没有解阵用的朱砂纸笔,便咬破指尖,以血液绘制图案。

嫁衣宽大的袖口下,施黛缓缓握紧尚在淌血的手指。

哪怕是江白砚,也不能小瞧她。

邪气源于江白砚体内,在一定程度上,受他意识所缚。

当施黛走近一步,它的动作竟凝滞半分。

感受到威胁,邪祟挣扎更凶,如鬣犬撕咬猎物,扑向在场众人,疯狂啃食血肉。

哀嚎声、惨叫声、恸哭声响作一片,鲜血横流不止,四处可见断臂残肢。

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施敬承被邪祟本体拦住去路,靠近不了江白砚,只得咬牙与之死斗。

觑见施黛,施敬承蹙眉怒道:“黛黛!你怎会在此?”

施黛当然也没理他。

她再清楚不过,这个“施敬承”只是邪祟制造的假象,看似光风霁月,内心污浊伪善。

她那位真正的父亲,绝不是这样。

心魔境究竟该如何破解?

直至此刻,施黛仍不知道答案。

摆在她面前的,是不折不扣的死局。

江白砚周身邪气环绕,饶是她,也接近不了。

灵压澎湃,如泰山压顶。施黛顶着痛意前行一步,压下哭腔:“江沉玉,你别——”

大多数人被邪祟吞食,来自镇厄司的杀招减少许多。

一道邪气直攻施黛,不等它动身,江白砚自行将它斩裂。

相距太远,疼痛太烈,神智所剩无几,他有些恍惚,只隐约辨清她的话语。

别怎么?

别向邪祟妥协,亦或别杀人?

他知道施黛厌恶滥杀无辜,自始至终没下死手,可邪祟挣脱他躯体,已屠戮二十多人。

施黛会因此不悦吗?

喉中腥甜更甚,透过无数邪祟的低喃,江白砚听见她的声音。

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施黛哽咽开口:“……你别死。”

江白砚微怔,倏而一笑。

世间千千万万人盼他去死,唯有施黛,渴念他的生。

其实他是个很自私的人。

贪恋施黛给予的温暖,妄图得来她全心全意的爱与触碰。

知晓施黛对他无意的那日,这份不堪的欲念尤盛——

暗室里的那条铁链便是证明。

他的爱称不上光明磊落,有如阴湿蜿蜒的蛛网,渐渐收紧,将施黛绑缚其中。

只有把她锁起来,藏在独他一人知晓的角落,江白砚才感到病态的、污秽的安心。

可施黛不应被困在那种地方。

她是翱翔于旷野的雀鸟,属于明月清风、苍茫九州,而非一朵被摧折的花。

念及此,江白砚自嘲勾唇。

他贪求施黛的爱意,每每展露在她眼前的形貌,却是如此不堪。

疯狂、暴戾、失控、污浊。

今后旁人论起他的一生,想必是个满手沾血的邪物,可笑又可悲。

一旦与他有牵连,施黛也将被视作异类。

江白砚清清楚楚记得,他爹娘遭人砸毁的墓碑。

邪气汹涌,血流成河。

江白砚静静望她,仿佛施黛是一抹明澈的光,因他而来,在他眼中盛满。

红裙昭昭,照亮她毫无惧意的杏眼,灼亮得慑人。

嫁衣很衬她。

这是他的太阳。

斩裂两道冲向施黛的邪气,江白砚最后一次念她的名姓:“施黛。”

在被邪祟全然吞没、丧失仅存的理智前,江白砚记起,他是为施黛而活,也甘愿为她死去。

不为苍生,只为她。

他的太阳,理应高悬不灭,永驻人间。

妖邪肆虐的山河破碎之地,怎算人间。

断水破空骤起,一泓清光如月。

猜出他的打算,施黛挥符破开散落的邪气,不顾前方黑气愈浓,疾步上前:“江白砚!”

她没来得及。

剑锋刺入心脏,江白砚与她遥遥相对。

他很轻地笑了下,眸中淌出滚烫鲜血,凝作殷红的珠。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到什么。

也许是落雪之日,有人敲开他房门,赠他梅花一捧,笑问蝴蝶可会喜欢。

也许是静谧的春分夜,施黛在烛光下凝望他,一字一顿倾吐真言:“江白砚这样的人,谁忘得掉?”

又或许,是他曾憧憬过无数回的、同施黛度过的很多很多春夏秋冬。

江白砚想,他没什么好的。

病态,卑劣,只会为她招致灾祸。

夜幕倾覆,笼罩于大昭之上,是梦一般的黛色。

奈何好梦最难留。

“不要再遇见,”血液染红白衣,江白砚对她说,“像我这样的人了。”

第122章

与此同时。

心魔境外, 青州孟府。

上古邪祟出世的速度,远比想象中快。

昨夜玄牝之门生了异变,今日便有妖邪四起, 为祸世间。

青州城内, 处处狼藉。

邪气凝作黑雾, 盘踞半空久久不散, 渐生遮天蔽日之势, 吞噬大半阳光。

尚是申时, 天色昏暗如傍晚, 仰面望去, 可见邪物掠空而过,发出喑哑啼鸣。

毫无征兆地, 一支箭矢入空,精准无误击穿邪物胸膛。

伴随两声凄厉哀嚎,半空的黑影消弭无踪。

“射中了。”

身着红袍的女子手持弓箭,眉头紧蹙,顺势挽弓:“怎么不带消停的?到底有完没完?”

她这次对准的目标,是从围墙攀爬入院的巨型鼠妖。

青州城内充斥妖邪,孟轲的这座宅邸,是邪气最重的地方。

墙边聚满浑浊不堪的祟物,恶妖蠢蠢欲动, 投下诡谲晃动的倒影, 如暗潮狂涌, 随时能把人吞没。

红袍女子身侧,沈流霜面无表情挥起长刀, 刀锋划破一只恶妖脖颈,血流如注。

漆黑难闻的鲜血溅上她面庞, 沈流霜浑不在意——

在她脸上和身上,早已沾满腥红粘稠的液体。

沈流霜没心思去数,自己究竟杀了多少妖邪。

自从跟随那只白狐狸来到这儿,她的刀自始至终未曾停下。

思及此处,沈流霜凤目微转,看向身后。

江白砚浑身是血,正靠坐廊下,双目紧闭。缕缕黑雾自他体内淌出,正是邪气。

据阿狸所言,他的神魂入了心魔境。

沈流霜半阖双眼,握紧手里的刀。

直到施黛和江白砚的血蛊被解开以前,一切如常。

等他们两人顺利解蛊、回房歇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总跟在施黛身旁的白狐狸冲入正堂,竟口吐人言,声称大事不妙。

经由它三言两语的叙述,沈流霜才知道,江白砚是上古邪祟选定的复生容器。

而施黛,为阻止他被蚕食心智,主动入了江白砚的心魔。

这个消息给予的冲击太大,与之相比,阿狸是只会说话的精怪这件事,显得微不足道。

在大昭,成精的动物不算罕见。

——至少比上古邪祟质朴得多。

阿狸的事日后再清算,沈流霜没分神去顾及太多,与孟轲、施云声一道离开正堂,来到后院。

形势不容乐观。

邪气缓缓复苏,引来数量众多的魑魅魍魉,孟府被团团包围,仅凭他们三人,制不住如此疯狂的杀意。

孟轲当机立断,让家仆去寻了镇厄司。

用弓箭的红裙女子便是青州镇厄司中人,对付远在天边的妖邪很有一手。

除她以外,还来了个实力强劲的阵师。

派来两人,是镇厄司的极限。

青州偌大,各地皆有魍魉横行。百姓拿它们束手无策,必须由镇厄司出面,派遣术士和武者前往四面八方,平定灾变。

万幸,在场五人勉强撑得住局面。

阵师所设的天罗地网缚住不少妖邪,奈何邪气太盛,阵眼和阵身屡屡遭到破坏,不断有漏网之鱼冲入院中。

但凡敢靠近的,尽数殒命利器之下。

手中直刀凛然生风,沈流霜垂头,漫不经意地向下瞥过。

他们在庭中缠斗,已有将近一个时辰。

毕竟是血肉之体,经过长时间的死战,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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