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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着上衫, 被江白砚这般贴近, 条件反射收拢双臂,护在身前。
察觉这个微妙的小动作, 江白砚半垂下眼。
施黛有意遮挡,胸前铺满墨发,如纱幔覆下,把逾矩的窥探阻隔在外。
从他的角度,只瞥见一侧瓷白肩颈,透有玉质的柔和。
毫厘之距下,施黛杏目浑圆,面色红得几欲滴血。
“谁、谁要杀你了?”
她乱了方寸,说话少有地磕巴, 视线与江白砚相交又错开, 羞恼般深吸一口气。
虽然这是心魔境……江白砚不能趁人之危吧?
两人的姿势亲昵过了头, 种种思绪被他的呼吸一烫,全融成浆糊。
施黛把脸埋进枕头:“疼。”
江白砚靠在她耳边, 闻言笑笑:“疼又如何?”
施黛磨一下牙:“是人话?”
她看不见江白砚的表情,被他贴着耳朵讲话, 笑音能挠到心尖去。
施黛强压颤抖:“血流太多,头好晕。”
只是皮外伤而已,哪至于失血头昏。
江白砚心知肚明,却并未戳穿,重新老实下来,为她擦拭药膏。
施黛惯常与镇厄司小队同行,捉妖时各司其职,不容易受伤。
想来她从小到大,很少疼成这样。
指尖在伤口处打着圈,描摹出脊骨起伏的弧。
见施黛动了动身子,江白砚低声:“这样也疼?”
施黛:“有点。”
风水轮流转,原来她以前为江白砚上药时,他是这种感受。
肌肤相触,施黛感知得出他指尖的温度,冰冰凉凉,把冷意一点点渗进骨头。
她却像被灼伤,通体发热。
“江沉玉。”
施黛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停在她背上的食指动作微顿,没有回应。
“我从没觉得与你相处,让人——”
施黛迟疑住口,没忍心说出“作呕”。
单单想到这两个字,她就喉间生涩。
“你很好,我记得跟你一起过的除夕、上元和春分,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心绪复杂难言,施黛轻声道:“有你在,就算是又苦又累的捉妖,我也很开心。”
江白砚许久没答。
悉心为她的每一道伤口擦好伤药,指尖停留在施黛腰际的撕裂伤。
江白砚双目幽深如晦,不见半点温度。
心知不应如此,但听施黛寥寥数语,他还是一时失神。
她惯会哄骗,话里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说得熨帖,毒丸也如蜜糖般惑人。
指腹在最后一道伤口缓慢流连,似要把那片白皙揉进血肉。
江白砚垂头,又一次吻上她体肤。
腰间比脊背更为柔软,几点血珠堪堪溢出,被他舔舐而去。
血腥味与少女的馨香交织,是引人沉溺的味道。
被唇舌蹭过的滋味古怪莫名,施黛又叫他:“江沉玉,你别——”
他他他、他怎么探舌头了?
把血滴吞咽入喉,江白砚哑声:“疼?”
施黛答得从心,大大方方承认:“疼死了。”
低眉端量她身后的血痕,江白砚轻笑一声:“疼死了,还敢来找我?”
这人有够伶牙俐齿。
施黛攥起被褥,用以缓解疼痛,认真说:“我喜欢你嘛。”
因为在意他,施黛才敢独自进入这场吉凶未卜的心魔境。
江白砚没继续亲吻伤处,她平复心神侧头回望,在枕头里捂久了,面上潮红未褪,眼珠蒙着层水雾。
“有绷带吗?”
施黛说:“我自己包扎就好。”
江白砚眸色晦暗,缄默看她。
对视一瞬,他起身在木柜里拿出绷带和剪刀。
包扎比上药容易一些,不必直接碰到伤口。
等江白砚转过身去,施黛把绷带圈圈缠好,中途看他几眼。
他没离开房间,但也没有回身占她便宜的意思,黑衣笔挺如锋,比起往日常穿的白袍,多出生人勿近的冷戾。
江白砚为什么忽然换了黑色?今天见到他时,他明明是一身白。
施黛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无影无形,静静扫过,像一簇轻柔拂来的柳枝。
江白砚微卷舌尖,回味方才裹挟腥意的甜。
室内静下,只余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以及绷带与衣物摩挲的轻响。
这样的静谧惹人心慌,施黛迅速穿好上衫,把前襟裹紧:“好了。”
她不懂就问:“你今天,怎么穿了黑衣服?”
床前的少年循声回眸,被烛火勾出侧脸冷峻的轮廓。
江白砚懒散勾唇:“很重要?”
稍显恶劣的语气。
施黛泰然自若,没被他唬到:“你过来。”
她这样的态度,不在江白砚预想之中。
他邪气缠身,已是万人唾弃的恶祟,施黛理应惧他,亦或厌他。
然而在她眼中,江白砚见不到畏惧之色。
为什么?
他只消拔剑,便能了却她的性命;一旦他心怀邪念——
除却杀戮,尚有其它不轨之事,江白砚如若有心,自可欺她。
施黛为何不怕?
眼风扫过她面颊,江白砚依言上前。
施黛仰头看他:“林子里的邪祟,都是你杀的吧?”
她记得清清楚楚,江白砚屠尽漫山遍野的妖邪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当时他身上的白袍,被污血染成深红近黑的颜色。
施黛把他上下端量:“我看看你的伤。”
江白砚:“不必。”
和他相处这么多天,施黛哪还不了解江白砚的脾性。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心有所感,抬起右臂。
被她这个毫无征兆的动作激起战意,断水迸出一声清鸣。
剑客的本能催促他还击,江白砚却只握起右掌一动不动,目色沉沉,似要把她看穿。
施黛没拔刀,也没朝他挥出符箓。
她攥起江白砚前襟,一把扯开。
施黛力道不小,衣襟随之敞落,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膛。
看清眼前景象,她指尖颤了下。
江白砚胸前满布深浅不一的血痕,大多数来自邪祟的利爪和毒齿,左侧心口的位置,是数道血淋淋的笔直痕迹。
绝非妖邪所为。
那是剑伤。
——江白砚自己划出的剑伤。
失了衣物遮挡,夜风掠过胸膛,是空落落的凉。
痛意寸寸清晰,江白砚仍是笑:“好看吗?”
施黛喉咙干涩发哽,说不出话。
果然是这样。
用疼痛自虐,是江白砚自幼的习惯。
这几个月以来,他之所以渐渐停止这类行径,全因施黛教导了拥抱与抚摸,让他借此感知欢愉。
——直到心魔境里,江白砚被“施黛”所弃,往日那些亲近的触碰,都沦作不值一提的笑柄。
那天以后,江白砚怎么可能不去变本加厉地自伤。
穿黑衣,是为掩饰他身上止不住的血迹。
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施黛浑身发冷,像浸在冰水里头。
江白砚侧开视线:“施小姐,可看够了?”
他语调淡淡,话刚说完,被人往前一拉。
施黛把他朝床边按:“你坐下。”
江白砚没挣扎。
施黛没解过男子的衣衫,摸索好一会儿,才松开他腰间的系带。
黑衣倾垂而落,衬他毫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像玉髓洗去浓墨。
施黛拿起床头装药的小瓷瓶:“这几天划的?”
江白砚这回没呛她,安安静静,算作默认。
他身上的血痕实在骇人,施黛无从着手,把药轻轻涂在江白砚颈下,单刀直入地问:“你在林子里杀妖,也是为了——”
她斟酌一下措辞:“发泄?”
无论疼痛还是杀戮,都能让他得到快慰。
倘若不用剑锋破开些什么,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胸腔里难耐的胀痛。
施黛指腹柔白,经过一处伤口,沾上刺眼的红。
江白砚按住她手腕,唇角牵出讥诮的弧:“施小姐不必如此,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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