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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231)



施黛挺直身板,表示不用担心。

他们跟着施敬承和书圣,很难出大岔子。

一来二去到了正午时分,施黛抱着小白狐狸,登上前往青州的马车。

她对青州只有模糊的印象,富庶,临海,面积辽阔。

现在多出一条,江白砚的故乡。

念及此,施黛撩起眼。

江白砚坐在角落,疏懒望着窗外,日光下的眉目收敛锋芒,透出少有的柔软明澈。

褪去戾气,像世间所有普通的少年人一样。

江白砚在想什么?

施黛猜不透,从桌上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他身前。

决定了,在青州要多陪陪江白砚,让他开心些。

转眸望来,江白砚接过糕点,迎着日影一笑:“多谢。”

许是这几天太累,又或惦念着即将到来的灾祸,比起从长安到越州,这次的马车里安静很多。

抵达青州城,已近深夜。

施黛在半路打起瞌睡,迷迷糊糊被沈流霜叫醒,才知抵达了目的地。

孟轲在青州有座宅院,作为此行的住处。

一路奔波,时辰太晚,一行人分好卧房睡下,等明日正式查案。

施黛本就困倦,没多久沉沉睡去,在梦里,被一只巨兽叼起手臂。

……不对,不是梦。

半梦半醒睁开眼,施黛辨认出眼前的一团白。

是阿狸在狂蹭她胳膊。

它夜里向来很乖,没做过这种事。

施黛清醒大半:“怎么了?”

“江白砚离开府邸了。”

阿狸忙道:“你去看看?”

眼看灭世之灾露了端倪,它打定主意,要在这段时期日日夜夜监视江白砚。

今晚在他房前盯梢,阿狸果然发觉猫腻——

江白砚夜里不睡觉,独自出了门。

他准备在青州做什么?

这小疯子,该不会要再杀人吧?

施黛坐起身:“他出去了?”

阿狸用力点头:“他的状态不正常。我之前一路跟着他,知道他去了哪儿。”

还好它机灵,始终尾随江白砚,确定他的落脚点,才回来摇醒施黛。

上一回江白砚这样出门,是去屠杀鲛珠贩子。

施黛想了想,穿好衣物,抱着阿狸推开房门。

早春的夜潮湿微凉,她在阿狸的指引下穿过条条街巷,临近城郊的山下,望见一座宅子。

显而易见,是座被火灼烧过的荒宅。

院墙颓圮,上覆几枝死去的枯木,墙体被火焰熏黑,如同深浅不一的狰狞鬼影。

雅致的楼阁只剩空壳,露出被灼毁的残垣断壁,像触目惊心的疤。

福至心灵地,施黛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江府吗?”

阿狸缩在她怀里,打个哆嗦。

“他如果来祭奠亲人,”施黛摸摸它耳朵,“我就不去打扰了。”

江白砚阔别青州已久,好不容易回到故土,需要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他选择独自前来,想必存了这个心思。

施黛不急一时。

阿狸狐躯一震:“别!”

谁知道江白砚在里面干什么?他黑化灭世的契机不明不白,保不准瞒着什么事。

“我看见他进了一个暗道。”

阿狸咽口唾沫:“暗道里……有很多具人骨头。”

当时所见的一切历历在目,让它不禁发抖。

那是无比诡谲的画面。

一具具尸骨凌乱跪倒,江白砚进去时,随意踢开一颗头骨。

地上满是早已凝固的鲜血,他行于其中,如闲庭信步。

最为悚然的,是长道尽头。

暗室被布置成房屋正堂的模样,从阿狸的角度,能看见两具端坐在桌旁的白骨。

与跪倒的人骨不同,那两具尸骨被悉心穿好衣物,休憩般靠于椅背——

看姿态,像活着时一样。

江白砚这疯子。

如此骇人的景象,哪是“祭奠亲人”?

它没来得及去看更多。

在阿狸把暗室仔细打量一遍之前,江白砚关闭入口,把它阻隔在外。

“江白砚不会在用什么邪术吧?”

阿狸悄声:“那么多人骨——”

它话音未落,被施黛一把按进怀中,被迫噤声。

猝然意识到什么,小白狐转动眼珠,幽幽一瞥。

阿狸屏住呼吸。

今晚的青州没有星星,天边唯有青溶溶的一簇月影。

四周死寂无声,阒静得叫人心慌。

江府被烧毁的正门旁,立着道颀长的影子。

江白砚生得高挑,倒影被拉成挺直的一笔,眉眼笼在早春雾气里,看不分明。

衬着身后死气沉沉的荒宅,本应清隽脱尘的面庞上,透出病态苍白。

不似谪仙,像夺魂的幽鬼。

眼风掠过施黛,江白砚轻勾嘴角,展露温良无害的笑:“你怎么来了?”

第100章

今夜有落雨的前兆。

天边浓云翻墨, 晚雾蒙蒙,寒风经身而过,冷意袭人。

一轮淡月下, 横斜疏影晃动不休, 似鬼影幢幢, 探出根根伶仃的骨。

江白砚只一句话, 压迫感铺天盖地。

阿狸把脸庞埋在施黛怀中, 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江白砚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听见它说话了吗?

在清新的竹木香气里, 阿狸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是谁的血?

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它不敢动弹, 听江白砚开口。

他语气很轻,带一丝笑:“原来它说起话来, 是这般声调。”

白狐蓦地僵住。

冷意从足底往上,经由后背直入大脑,它需要竭力忍耐,才不至于发抖。

——江白砚的声音里,有杀气。

这地方荒无人烟,任何细微声响都被数倍放大,毋庸置疑,他听到了它和施黛的对话。

施黛也没料到江白砚这么直白,有些窘迫:“嗯……是。”

既然对方开门见山, 她再遮遮掩掩, 反而平添龃龉猜忌。

不如老老实实地承认, 把事情说开。

毕竟,施黛也想知道, 江白砚在暗室里做了什么。

墨云拖着浓雾缓慢袭涌,遮掩大半月色。

光影浮动, 江白砚茕茕而立,任由夜霜沾衣。

说实话,冷不防见他出现时,施黛被吓了一跳。

夜色漆黑,江白砚的薄衫与面庞被衬出极致的白,任谁瞟到,都得一个激灵。

但她也仅有那一瞬间的惊愕罢了。

对江白砚,施黛从不去恶意揣测。

把阿狸的正面转向江白砚,施黛笑笑:“它其实是开了灵智的小妖,道行太浅,不懂化形,会说点话。”

受天理所限,阿狸是天道碎片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动物成精的例子不在少数,把这个理由搬出来,勉强说得过去。

她脑筋转得飞快,反应速度也是一绝,阿狸听罢晃晃尾巴,眨一眨黑溜溜的眼珠。

然后朝江白砚愣愣点头。

少年双目黑沉,与它视线相交,勾出浅淡的笑。

笑里淬了冷,不带善意,像毒蛇露出的尖利獠牙。

阿狸满身发僵。

三更半夜,它领着施黛来这地方,本身就说不清。

江白砚起了疑。

“阿狸夜里闲逛,发现你一个人出去。”

施黛说:“我有点儿担心你,让它一路跟过来。对不起。”

她说得滴水不漏,语毕忍不住想,阿狸对江白砚,是不是太在意了些?

现在将近午夜,阿狸不仅发现江白砚离开府邸,还小心翼翼跟踪他一路。

以往这个时候,它早就睡过去了。

江白砚:“你让它跟着我?”

“不然呢?”

施黛直视他双眼:“在越州,你就像这样出过一次门。我不放心。”

那次他去杀了人。

她把话说完,江白砚垂眼没出声,周遭一瞬静下。

阿狸悄悄打量江白砚的神色。

面无血意,脸白得像纸一样,瞳仁黑得瘆人。

他应该……接受了施黛的说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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