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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
血蛊带来的剧痛铺天盖地,意识模糊,理智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只沾取几滴血液,不足以缓解。
他需要更多。
江白砚勉力压下嗓音里的颤:“可否——”
他本想问,“可否再予些血”。
两个字堪堪出口,剩下的全被堵在喉咙。
正如他不久前的动作一样,施黛趁江白砚张口,把手指探入其中。
伴随源源不尽的鲜血,某种柔软的、温热的物事,闯入他双唇之内。
江白砚喉结倏动,终是溢出微弱气音。
再看施黛,杏眼黑沉,似浸有一汪黝黯的墨。
仿佛能把人吸入其中。
她问:“这样呢?”
涣散的理智渐渐回笼,江白砚颔首:“嗯。”
因含着施黛的食指,他声音略显含糊。
“这个术法。”
施黛继续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她的手指被江白砚衔住,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
气息温热,在施黛问出这句话时,微不可察地一滞。
江白砚退开些许,只用唇瓣轻轻抵在她指尖。
一开口,薄唇翕动,像羽毛拂过。
“……半月前。”
施黛:“上一次血蛊发作?”
江白砚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施黛抿唇回想。
她对疼痛习惯不了,怀有本能的抗拒,那天晚上割破指头……
她明明一声疼也没喊,连表情都绷着,顶多皱了下眉。
就因为这个?
施黛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又问:“转移疼痛的效果,时限是多久?”
不管多久,她都得让江白砚取消。
江白砚没隐瞒:“两个时辰。”
邪术的效用光怪离奇,若想成功,必须提前做好诸多准备。
如果要缔结更为长久的契约,施黛的生辰八字、血肉与贴身之物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需几样极其罕见的天灵地宝。
当年的邪修把他变作替傀,就费了不小的功夫。
移痛之术的时间有限,江白砚起初觉得可惜,转念想想,施黛疼一次,他用一次便是。
施黛眉心跳了跳:“副作用呢?”
她记得,邪术需要祭品。
江白砚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笑意清浅:“无碍,消耗灵气罢了。”
因为血蛊,他本就疼得脸色苍白,到现在,面上见不到一丝血色。
江白砚高且瘦,一身白衣罩下漆黑的影,施黛得仰起脑袋,才能和他对视。
阴影下,他的眉目笼了层朦胧的雾,像捧清泠泠的雪。
她指尖的血渍晕在他唇边,触目惊心,又十足昳丽。
察觉施黛沉沉的目色,江白砚眨眼:“你不喜欢?”
记得曾为替傀时,邪修最开心的时候,便是江白砚为他承受伤痛。
心情好了,那男人甚至会哈哈大笑,说几句夸奖的话。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江白砚能过上较为安生的日子,不受打骂。
不止邪修,大昭境内,无数人对替傀术趋之若鹜——
避忌疼痛,乃人之常情。
施黛不喜痛意,如今不必受疼,为何仍不开心?
四下静了须臾。
他听施黛低声道:“江沉玉。”
施黛极少直呼他的小字。
江白砚抬眸,发觉覆在唇上的力道重了些许。
施黛指尖用力,似是试探,又像惩戒,在他下唇缓缓压下。
笑意褪尽,她眼底显出沉冷的色调,似是亮意慑人的宝珠。
施黛问:“你是怎么看我的?”
指尖蹭过薄唇,涂抹口脂一般。
施黛声音很轻:“连一点疼都忍受不了?又不是花瓶,怎么可能一碰就碎的。”
“……没关系。”
江白砚道:“我不怕疼。”
施黛意味不明笑了笑:“什么不怕疼?你不是被我挠一下手心,都痒得受不了吗?”
江白砚是她见过最敏感的人,没有之一。
被碰到掌心要发抖,被摸一摸尾巴,还会轻颤着发出喘音。
对触觉如此敏锐,疼痛于他,肯定也十分清晰。
被她一句话噎住,江白砚下意识反驳:“我没……”
话音未落,被施黛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腰侧。
如有电流经过,自腰间漫入经脉,燎得耳尖生热。
江白砚毫无防备,齿尖在她指腹很轻地一磕。
“这还不怕?”
施黛一瞬不瞬地看他:“这个术法,以后别用了。”
她是习惯了凡事靠自己的人,骨子里有很倔的傲性。
在镇厄司做事,受伤是常有的事,施黛不喜欢疼痛,不代表她畏惧疼痛。
她又不是被风一吹,就没去半条命的娇弱小花。
最重要的是——
施黛忍住给江白砚一个脑瓜崩的冲动:“我昨晚对你说什么了?”
不要伤害自己。
江白砚看着她,眉眼敛去锋芒,黑润清隽。
“我们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要是把难全扛在身上——”
施黛脱口而出:“我和那个把你当替傀的邪修,不就没差了?”
江白砚皱眉:“你不是他。”
施黛终于笑了下:“那就别用这个术法了。我是那种一疼就没骨气的人吗?”
江白砚低低应一声“好”。
“不过。”
默了默,施黛认真地说:“谢谢。”
她是真没想到,江白砚愿意为她用出转移疼痛的邪术。
仅仅因为她割破手指时,皱了一下眉。
施黛在孤儿院长大,并不缺少老师和护工的关照,但这样的关照雨露均沾,属于院里的每一个孩子。
温柔的笑意,体贴的话语,悉心的陪伴,大多浅尝辄止、恰到好处。
这是她头一回如此明晰地感受到,只因她而生、强烈到令人心神震颤的眷顾。
像一汪柔润春水,从心口盈盈淌落,让每滴血液、每条神经都因之战栗。
血蛊发作生不如死,江白砚明明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却还记着她微不足道的小伤。
被人心心念念地记挂,足以让整颗心脏变得充盈。
笑意渐深,施黛仰头,眼底蕴藉薄光:“谢谢你。江沉玉很好,我很开心。”
杏目晶亮,珠玉一样,叮叮当当撞进心底。
心尖像盛夏暴晒的石子,滚滚发烫。
江白砚嘴角轻勾,略微垂头,将她的食指重新衔入口中。
春日已至,施黛换了香囊,是栀子花味道。
暗香缕缕,江白砚眸色渐深。
人的肌肤单薄如纸,轻而易举便可破开。
他过去习惯以刀锋划过,如今方知,唇齿间的缠磨更为美妙。
但人一向贪心不足,尝到甜头,总想索取愈多。
唇齿擦过施黛柔软的指腹,江白砚欲图将它占有,一寸一厘也不放过。
好似毒蛇捕获猎物,寸寸缠紧,不予挣脱。
欲意涌动,嗅见栀子花香的瞬间,被江白砚强行压下。
贪念被缚网中,他闭了闭眼,将口中的味道牢牢记住。
“你刚刚说,这个术法很消耗灵气。”
施黛说:“现在感觉怎么样?这场幻境的出口不知道在哪儿,我们……”
她正说着,眼睫簌簌一抖,指尖发颤。
有软绵绵的物事靠上来,扫过她食指——
江白砚在伤口舔了一下。
施黛:……
好突然。
她耳朵和脸颊一点点发烫。
舌尖卷起滚落的血珠,不知从何时起,饮血的动作成了缓慢的轻吮。
……太热了。
疼痛被江白砚转开,留在食指的,只余下舔舐的力道。
柔腻轻软,带出旖旎水汽。
咽下血滴,江白砚复而抬眸。
眼尾溢开大片绯色,薄唇亦染上刺目的红,颓靡秾丽,水痕湿濡,如同被雨露沾湿的海棠花。
承袭她所生的噬痛,享受她给予的欢愉,教他心间与眸底漫出濛濛湿意。
猫儿舐水般,江白砚舌尖微卷,轻蹭施黛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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