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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抱在另一只手上的阿狸:……
心性澄明,正身清心。
它很想问问江白砚,整天听施黛夸出诸如此类的形容词,他心里作何想法。
这是一点儿边不沾啊。
“不过,一个人待着是无聊了些。”
施黛嘚瑟一笑,露出虎牙:“你有空的话,我以后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听曲看戏品茶……长安城处处是有意思的地方。”
江白砚颔首:“好。若你不嫌弃。”
他答应得快,让施黛生出古怪的错觉。
这对话听来听去,她简直像是引诱尖子生不务正业的狐朋狗友,欲图把他带成废物点心。
得亏江白砚性子随和,由着她的意思应下。
很温柔,大好人。
西市快被行人挤得水泄不通,施黛领着江白砚从小路离开。
街边尽是相携而行的男男女女,江白砚被她牵着手,一遍遍观察彼此相接的地方,不厌其烦。
鲛人体凉,握住施黛左手时,她曾颤了一下,不知是惊到还是冷到。
而今两手交握,在他皮肤漫开灼热温度,一颗心像被浸在温水里,浮浮沉沉,沉重鼓胀。
江白砚想,这只手上,沾染了施黛的梅花香。
逐渐远离西市,灯火暗淡,街巷不再拥挤。
施黛紧了紧左手,松开江白砚掌心:“终于出来了。”
不必担心被人潮分散,她没理由继续拉着江白砚走。
收回手臂,施黛居然有种古怪的感受——掌心空空荡荡,不太习惯。
江白砚神情未变:“多谢。”
明面上霁月光风,在施黛看不见的长袖之下,他合拢五指,轻捻被触碰过的手心软肉。
“我看看,这里是……长寿坊。”
施黛环顾四周,朝星罗棋布的巷道里探头:“长寿坊多是民宅,也有不少小吃摊点。我们先从巷子出去,到繁华点儿的主路吧。”
她兴致很足,说话的当口,怀里的小白狐狸转动眼珠。
阿狸其实只准备不经意地一瞥。
视线掠过江白砚,它眼角抽了抽。
他们走了小路,这地方位处偏僻,不似西市明灯千盏。
近处的楼阁覆下倒影,在江白砚身侧罩出阴翳。他面对施黛时的笑意散去,一袭红衣,清癯如鬼魅。
更令它悚然的是,江白砚悄然抬手,嗅闻半晌,继而将指腹贴上唇边。
阿狸:?
阿狸:???
你小子……不会打算尝尝味道吧?!
是甜的。
舌尖轻点,无声舐过被她触碰过的皮肤,江白砚掀起长睫,恰与白狐狸四目相对。
黑眸如漩。
江白砚扬了下嘴角,弧度堪称柔和。
救……!
熟悉的冷意卷土重来,阿狸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凭借强烈的求生本能,佯装懵懂眨眨眼。
看不懂人心险恶,它只是一只不通人性的狐狸。
施黛转身之前,江白砚放下手臂。
“走吧。”
她眼底映着月光:“朝有灯的方向去。”
视线从白狐身上移开,江白砚乖巧应她:“好。”
巷子里行人稀少,施黛与江白砚并肩而行,在雪地里留下两串脚印。
玩雪是冬天的一大乐趣,她闲不下来,一边饶有兴致地挪动脚步,往雪上踩出花鸟虫鱼各种形状,一边四下张望。
红裙少女身形纤瘦,脚步轻盈,裙摆在夜风中逶迤摇漾,如同展翅欲飞的鸟。
看清她的动作,江白砚轻哂:“好兴致。”
施黛正在雪地上画火柴人,闻声仰头,咧嘴笑道:“因为心情很好。”
江白砚没嘲笑她的幼稚,探出脚尖,在火柴人边勾出一只蝴蝶。
显而易见有作画功底,看得施黛喜笑颜开:“哇。”
这儿不在中央地段,巷道狭窄,两侧是百姓们居住的小楼。
楼榭年岁已久,斑驳破败,好在花灯盈亮,处处是笑语欢声。
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门边看月亮,几家窗前飘来元宵香,五六个孩童手捧花灯,小跑着穿过巷口,惹来缕缕轻风。
施黛瞅了眼,挑起眉梢。
这些孩子手上的灯盏工艺不算出彩,是最常见的四角绢灯。
每盏灯上,皆绘有不同画作。
有的是风流写意山水图,有的是黄发垂髫阖家欢,还有的画了几个小孩聚在一道嬉戏玩乐——
俨然是有人专门为孩子们所作的画卷。
“这画……”
施黛说:“好漂亮。”
她有基本的鉴赏能力,看得出作画之人技艺不凡,落笔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这种灯价值不菲,并非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
施黛尚在纳闷,听一个抱着灯的孩子扬声道:“阎哥哥,我们回来了。”
紧随其后,是似曾相识的清越嗓音:“跑回来的?快把汗擦擦,当心着凉。”
施黛:咦?
这声音——
她心有所感,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不出所料,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阎清欢也是一喜:“施小姐、江兄!”
见到镇厄司众人时,施黛特意问过,为什么阎清欢不在其中。
得到的答案是,他与别人有约。
以阎清欢的身份,施黛原以为他和富家子弟们去了纸醉金迷的东市,没成想,居然在这里遇上。
阎清欢身着白衣,坐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身前是张摆有笔墨纸砚的木桌。
他手持毛笔,看姿势,正在绘图。
施黛恍然:“这些孩子手里的灯,是你画的?”
阎清欢点头,起身相迎:“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身边坐着个健硕的年轻汉子,双手攥紧竹篾,在编花灯。
见此情形,汉子朗声笑道:“二位是阎公子的朋友?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吧?”
“阎公子的朋友?”
一个妇人从屋子里探出身:“嗳呀,好俊的公子和小姐。吃点我们自家做的米酒汤圆吧?”
小孩们抱着灯,眼巴巴看着她和江白砚。
施黛朝他们打了招呼,好奇问阎清欢:“这几位是?”
阎清欢道:“新认识的朋友。”
“阎公子心善,治好了我家孩子的恶病。”
汉子直言不讳:“若不是他,我家已把房子卖了,倾家荡产去筹药钱。”
阎清欢是摇铃医。
这类郎中不为求财,日夜走街串巷,寻访贫苦人家,每次诊治,只收取寥寥无几的钱财。
简而言之,和无偿治病没太大差别。
“二位到这儿坐。”
汉子站起身:“我去灶房,看看娘子做的饭。”
他一面说,一面快步走入屋内,出来时端着两个瓷碗:“看两位都是贵人,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还望莫要嫌弃。”
这是上元节的惯例吃法。
施黛笑盈盈道了声谢,低头瞧去,果见汤圆团团莹润,与细碎桂花屑一起,飘浮在清香四溢的米酒里。
不便推辞,施黛坐上桌边:“你来了这儿,所以没和柳如棠他们一起?”
阎清欢:“这家人听说我从江南来,在长安没有亲人,早早就邀我一同过上元节。”
他双眼微亮,晃了晃手中画笔:“你们要花灯吗?我给你们——”
等等。
阎清欢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上元佳节,理应与家人同过,为什么……
施小姐和江兄单独出行?
他们还穿了非常相配的红衣!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阎清欢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上元是有情人相会的日子。
莫非施黛和江白砚携手同游,结果被他一声招呼,叫来了院子里头?
阎清欢,你造孽啊!这和话本子里棒打鸳鸯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你的画工好厉害。”
施黛低头,看见纸上一幅落梅图:“学了很久吧?”
“嗯。”
阎清欢正神:“我爹娘都爱丹青,托他们的福,我练画已有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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