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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145)



姻缘笺过于陈旧, 推算时间,与卫霄的年纪完全不符。

仗着有沈流霜在身旁的底气,施黛继续说:“四十年前,秦箫给过他表妹几张符纸。这件事你并不知道,没复刻在卫霄和卫灵身上。”

世上没有真正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无论虞知画如何处心积虑地还原当年,都难免产生纰漏。

正是这一点细节,成了摧垮全局的基石。

“是我失算。”

虞知画抿了口半凉的茶:“四十年前的鬼打墙里,妖魔来得十分凶猛。我们四人几乎没有交流,始终在竭力御敌——我原本想着,从秦箫口中,你们得不到什么信息。”

没成想,百密一疏。

施黛回想当时的情形,他们确实与秦箫交流很少。毕竟邪祟当前,没人有功夫闲聊。

保命符箓之事,是秦箫自己主动提起的。

这也顺理成章解释了,当天行走在鬼打墙里,施黛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如今想来,是君来客栈长廊中的陈设。

相隔几十年,虽说君来客栈的装潢没变,但墙壁和地板有明显的斑驳痕迹。

当时她被困在鬼打墙里,邪气扭曲了空间,让墙壁生出藤蔓般的红痕,地板也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晰。

因此,施黛没第一时间看出端倪,却本能察觉出不协调。

沉默须臾,施黛皱眉问:“这起案子里的锦娘……她被你们杀害了吗?”

看了好一会儿茶杯,虞知画低声:“嗯。”

直至此刻,她居然一如既往心平气和。

施黛定睛看她,透过虞知画清丽的眼,只瞧见一片空茫暗色,分辨不清里面的情绪。

她在故意拖延时间,思考如何脱身吗?

旁听许久,沈流霜终于忍不住问:“锦娘是你们选中的替死鬼?”

虞知画双目晦暗,轻扬嘴角:“是。”

一切被摊开到明面上,她没打算隐瞒。

“君来客栈被邪祟袭击,有我这个画中仙在场,我知道,镇厄司一定会让我展开画境。”

虞知画道:“就算镇厄司不主动提及,我也可以毛遂自荐。”

“为了脱罪,我很早之前便想出这个计划,一直暗中观察君来客栈。最初的打算,是邀请一个邪修同来狩猎,等邪潮结束,就杀了他,伪造他负罪逃亡的假象。”

虞知画说:“没想到……我发现客栈里的厨娘,恰好就是个邪修。”

现成的替罪羔羊,不用白不用。

“锦娘是个半吊子,控制不住身上的邪气,神志恍惚,显而易见有问题。”

虞知画垂眸笑道:“镇厄司铁定会查她。”

施黛:“第三波邪潮时,卫霄杀了她,毁尸灭迹?”

虞知画张口欲要反驳,想了想,终究没回答,算作默认。

她从头到尾在大堂,毫无作案时间,凶手只能是卫霄。

锦娘失踪,等镇厄司进入画境,发现她邪修的身份,便坐实了畏罪潜逃。

行云流水的栽赃嫁祸。

“我不明白。”

沈流霜道:“你为什么要为卫霄做到这个份上。”

她见过各式各样的犯人,天性凶残的、不知悔改的、走投无路的,绝大多数作案,是为自己的利益所得。

世人所求太多,金钱、地位、修为,像虞知画这样,殚精竭虑只为另一个人的,实在少之又少。

沈流霜觉得不值。

若说她想再续前世姻缘,当今这个杀害数人、修炼邪术的卫霄,与曾经死在邪祟手里的“秦箫”,能算同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虞知画没给答案。

“今日镇厄司来这里。”

她抬头,仍是一派温和:“不止二位吧?”

不愧是生于书画的精怪,虞知画很聪明。

对方平心静气,沈流霜也语调轻和:“嗯。房檐上、大门外,都有我们的人。”

她和施黛没傻到单独行动的地步,前来卫府盘问,是镇厄司众人一致商量的结果。

四面已成包围之势,等虞知画承认罪行,其他人就破门而入。

虞知画无路可逃。

耳边再度归于寂静,施黛听见极轻的叹息声音。

“都已做了,还问缘由做什么。”

袖摆轻振,虞知画勾了下嘴角:“打吧。”

她嗓音清泠柔软,抬眸的刹那,现出决然冷意。

事迹败露,卫霄必死无疑,她身为帮凶,也难逃重罚。

与其等死,不如一搏。

沈流霜早有预料,腰间傩面散出滚烫热度,被她轻车熟路扣上脸颊。

这次是灵官面具,通体红木棕,象征为民间驱逐妖邪、净化傩堂的正神。

虞知画右手握起一笔,左手挥出一幅绵长画卷。

不过转瞬,一只由墨汁凝成的猛虎俯冲而来,被沈流霜手中长刀一分为二。

“小心些!”

柳如棠从房檐一跃而下:“虞知画的实力不弱。”

江白砚从侧门进来,拔剑出鞘。

施黛催动灭鬼除凶符,撞碎一团迎面的黑影:“嗯。”

早在四十年前,虞知画就能对抗鬼打墙里的众多邪祟,现如今,她的真实实力不容小觑。

可四面八方全围着镇厄司的人,虞知画无疑是困兽犹斗。

被围困其中,虞知画神情自若,玉笔凌空扬起,画出两把墨色长刀。

一把挥向跟前的沈流霜,另一把径直冲向身后突袭的僵尸,刀锋寒芒闪烁,化虚为实。

赶忙操控僵尸闪躲,宋凝烟少有地褪去倦色,睁圆双眼:“她已经能点墨成刀了?”

柳如棠轻嘶一声:“活了这么多年,是该有两下子。”

长袖翻飞,虞知画未做回应,玉笔横甩,荡出几点黑墨。

墨汁成形,在半空化作星点般的刀刃,劈头盖脸落下。

从没见过这么密密麻麻的刀子雨,施黛挥出一张护身符箓:“甲子护我身,甲午守我魂,敕!”

金光展开半透明圆罩,将她与身边的沈流霜护于其中。

沈流霜含笑道了声谢,再起势,快刀斩乱麻,劈开一团不规则墨影。

“当心。”

江白砚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幅画不对劲。”

施黛望去,目光触上虞知画手里的画卷。

她在鬼打墙里见过虞知画作战,武器仅有玉笔而已。

这画用来做什么?

晃眼看去,那似乎是一张……江山图?

不等施黛反应,虞知画玉笔下落,几只豺狼虎豹咆哮着跃出。

与此同时,江山图竟迅速增大,朝四面延展开来。

短短一个吐息的时间,画卷如潮蔓延,将整个正堂全然笼罩——

施黛心口一跳。

江山图来得猝不及防,几乎所有人被罩入其中,视野一黑。

再眨眼,赫然是另一幅景象。

卫府的正堂消散无影,众多镇厄司同僚和虞知画不见踪迹,她正站在一座山巅,身边立着柳如棠。

这里显然并非画境,因为环视周围,花草树木,居然全是被墨笔勾画出的模样。

心有所感,施黛仰头。

天边缀着一轮莹白的月,云朵是笔墨绘制的团团黑影,旁侧花鸟盘旋。

再往下,是横亘逶迤的巍峨群山,不似寻常的碧绿欲滴,山峰皆染着单调的黑与白。

这是……山水画里的世界?

“真麻烦。”

身后传来柳如棠的低语:“九娘子,这是虞知画的法器?”

“准确来说,是画中仙的本命画。”

白蛇眯了眯眼:“居然能把这玩意儿变成真的……虞知画此前肯定有意隐瞒了实力。”

施黛回头:“本命画?其他人呢?”

卫府正堂里候着不少人,此刻在山巅上的,只剩下她和柳如棠。

“一种至宝,由她妖丹里最纯净的力量所化。”

白九娘子道:“这画很难对付,一山一水全由虞知画操控。你们被困在其中,所有人分散——”

它话没说完,蓦地吐信:“当心东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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