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继续往下说，但裴济看得出来，他们需要缓缓，只有等他们平静了，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啊？老三跟着老大媳妇儿他们去县城卖香肠腊肉了，老二和老三去山上砍柏树枝了，孩子们有的去学堂了，有的则去他们外祖家了。”

从他们即将离去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李婶忙不迭的回道。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裴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突然转向李云泰：“对了李叔，刚才我去作坊那边找你，怎么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

闻言，李云泰难免有些迟疑，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的眼底还潜藏着丝丝怒焰，好半响之后深深的叹道：“哪里还有什么作坊？制作香肠腊肉的方子被人泄露出去了，现在很多人都会做，而且别人卖得比我们便宜，我们做出来的香肠腊肉根本卖不出去，几个月前，将仓库里所有的香肠腊肉都低价卖给陈当家他们后，作坊就解散了，我们现在也是自己做一点拿出去卖，赚的钱连嚼用都不够，要不是老二帮你看着地里还有点收入，我们怕是都只能啃老本儿了。”

跟别的村子不一样，他们没有土地，吃穿嚼用都要花钱买，而且，直到子悠的作坊关闭后，他们才意识到，养那么多猪是很费劲儿的，别的不说，仅是打猪草就够累的了，以前他们喂的基本都是子悠作坊里的残渣，只需要随便打点猪草混着，家里的猪就长得又快又好，后来没有了残渣，他们哪里还敢喂那么多猪？最多的也就一二十只，虽说比起以前一穷二白来说好多了，却不可能再靠养猪赚什么大钱了。

原本他们还有作坊，就算不养猪，靠着作坊，家家户户也能过得很好，岂料···思及方子被泄露的事儿，他的心里又暗恨了几分，对村民们也更加失望。

“方子泄露了？”

果然是这样吗？

裴济几不可查的皱眉，在村民们渐渐对他们家有了意见后，他就意识到，他们的作坊恐怕运转不了多久，或许是因为赚了钱都飘了，那些人的私心也越来越重，为了利益，总有一天，他们会出卖作坊，出卖村子，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嗯。”

思及方子还是他拿出来的，李云泰看看自己的老婆子，还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有人悄悄把方子卖给了县里的富户，当他们拿着香肠腊肉售卖，并且价格比我们低了很多后，我们才知道，可村里没人承认，还互相指责，闹得乌烟瘴气，之后没多久，更是数不清的人售卖香肠腊肉，价格便宜，味道也跟我们一模一样，我们就彻底的没有生意了，村里因此又闹腾了一阵，最后我干脆就解散了作坊。”

至今，他们都不知道，最开始将方子卖给富户的人是谁，但那已经不重要了，这一次他是真有些心寒，对村民们是彻底的失望了，前不久他也跟里长说了，希望能卸任村长的职务，以后他都不想再管他们了。

看出他们都十分难受，裴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他也有错吧，刚开始，大湾村的村民的确是淳朴善良的，如果不是他帮助他们富裕，让他们家家户户都赚了钱，一个个渐渐的飘了，他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人性这个东西，真的是太难琢磨了。

“瞧我们尽跟你说些什么呢，子悠，你们什么时候走？”

意识到气氛不太对，李婶戳了戳自己的老头子，又将话题拉回了他们要离开这件事上。

“过几天吧。”

无奈的叹息一声，裴济也不再纠结，稍作停顿之后才说道：“李叔，李婶，我今天来找你们，主要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去皇城？”



“啊？”

夫妇俩不敢置信的张大嘴，他要带他们会皇城？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啊，他们真的可以去？

“李叔，李婶，你们好好考虑一下，虽然我不可能给你们高官厚禄，但皇城毕竟是国家的中枢，对信哥他们而言，机遇也更多，而且，孩子们也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以后说不定全都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呢。”

他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去，不管拢州发展得有多好，始终还是边境州府，是没办法跟皇城比肩的，过去的几年，要不是有李云泰帮忙，他的日子也不会过得那么舒坦，别的不说，就地里那点儿事儿，他基本就没怎么过问过，所以，他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过得更好。

“这···”

夫妇俩彼此对看一眼，暂时也拿不定主意，他们知道子悠肯定不会害他们，但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去了皇城真的能够适应吗？他们又该如何谋生？靠着子悠享福的事儿他们可干不出来。

“李叔，李婶，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去皇城继续种地喂猪，做香肠腊肉售卖。”

仿佛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一般，裴济进一步说道，如他刚才所言，他不可能盲目的给他们高官厚禄，甚至为了保护他们，他还不能正大光明的跟他们来往，至少在他们家没有小辈涉足官场之前不能，但他可以送他们庄子铺子，帮助他们迅速在皇城站稳脚跟，当然，背地里，他还是会护着他们的。

“真的？”

闻言，李云泰多少有些激动，别的他们不行，种地养猪，制作香肠腊肉，他们可都是一把好手啊，如此说来，跟他们去皇城貌似真的不错？

“不是老头子，你先别急。”

眼见自家老头子动心了，李婶连忙拉住他，又抬首对裴济说道：“子悠，皇城的地和房子都不便宜吧？我们全部的身家也只有不到二百两银子，能买得起皇城的地和房子吗？”

做了那么久的管事，村里以前也有自己的买卖，李婶还是涨了些见识的，据她所知，县城外那些村子的地就比他们村儿贵了好几倍，更别说是皇城了，要是连地都买不起，还谈什么种地养猪？

“李婶，你把皇城想得太恐怖了。”

没想到她还挺有成算的，裴济忍不住失笑：“皇城外那些村子的地的确很贵，但也没贵到别人买不起的地步，而且，因为我们处理了所有的皇室宗亲，以及很多勋贵权臣，他们名下的地和房子铺子全都充公了，到时候我让人低价卖你们一个小庄子，再弄个铺子就行。”

原本他是想说送的，但看他们的样子，肯定不会要，所以他就改成了低价卖，至于低成什么样，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吗？

“那，你低价卖给我们，别人会不会说闲话？”

李婶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会带给他们麻烦，那她宁可留在这里，子悠帮他们的已经够多了，做人啊，绝对不能太贪心！

“谁敢说我的闲话？”

挑眉，裴济不可谓不霸道，随即又继续笑道：“李婶，你们自己使用的话，一个几十亩地的小庄子就足够了，铺子也一样，只要可以卖香肠腊肉，不用日晒雨淋就行，这种庄子或铺子，一般都不好卖，我就算便宜给你们，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这话显然就是哄骗他们的了，皇城内外寸土寸金，哪怕再小的庄子或铺子，在别人的眼中也是金馍馍，怎么可能没人要？此次若非他们的手段太凌厉，怕是很多人都要对他们收缴上来那些庄子铺子或房子动心思了。

“这样啊。”

李婶可从没想过裴济会骗他，当即也跟自家老头子一样动了心，别的不说，儿孙们的前途，他们就不得不看重，而且，只要一想到子悠他们也住在皇城里，她心里对皇城也没多少恐惧。

“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你让我别急吗？”

越想越心动，李婶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的老头子，后者反射性的回嘴，逗得裴济和岳阳岳影全都忍不住失笑，其实人的一辈子，能像他们这样平平淡淡的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