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烟雨道：“从没有这种说法。但你可以试着给他传音，他应该可以听到。”

江临就把季文绛拉起来让他坐着，接着将手盖在他的手上，建立起联络。

季云潼听着从面前的人嘴里吐出来的话语，觉得有些虚幻。

明明离自己只差几步远，却像根本不在一个时空的人一样，若即若离。

他的目光又与江临对接。

江临笑而不语，仿佛在看一个在崩溃边缘苟延残喘的傻子。

季云潼深吸一口气，方才的慌乱化作疑惑被推到嘴边：“你，江临，你说什么？”

江临如复读机般张口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季云潼却在这时放下心来，将不安扫到了一边。

他跟江临之前不是没吵过架，那小子脏话也不会说多少，每次骂他都骂得千篇一律，还很有规律。他只要听江临说出一个字就能知道接下来的一段话他都会说什么。

哪会像现在这样只用“配不配”三个简单的字来怼他。

现在轮到季云潼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了。眼神毫不收敛，甚至还能从中看见两个字：就这？

江临接收到了他眼神的挑衅，也没等到他过激地反应，不甘地上前一步：“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争了？你不是对我...”

正在这时，信号接通了。

“季文绛，能听到吗？季文绛？”

季云潼眉头一皱：“师尊，我能听到。”

“阿绛，你现在在幻境里，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怕。”江临的声音有些紧张，他并不能看见季文绛的幻境里都发生了什么，只能单靠语言来沟通。

季云潼了然。

幻阵啊。难怪他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现在没事了，师尊不必担心。”

江临这边也能感觉到周围渐渐平缓的灵力，明白是他在幻境中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于是松了口气道：“你现在赶紧找阵眼，打破出来。”

季云潼：“阵眼？怎么找？”

江临差点被气笑，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也没把话说下去。

教了你这么久的东西，说忘就忘？？

接着他的声音传来：“这个幻境能让你看见你最害怕的东西，你周围有什么跟你害怕的东西有关的吗？毁了他。”

季云潼冷静道：“师尊，我最害怕的大概就站在我对面。我要杀了他吗？”

江临：这孩子要杀人？？

他咳嗽一声，道：“那也不必。杀了跟他有密切关联的东西就成。”

季云潼望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身后的镜子。

沉思有顷，他拽着面前“江临”的手走到镜子前。

“江临”丝毫不意外他的举动。等他们在镜子前站定了，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季云潼示意他看向镜子。

“江临”此时倒显得听话，他看向镜子里的季云潼，似乎是想看到他慌张恐惧的模样。

但他却只见到了季云潼那深邃无波的眼睛。

“江临”感到有些诧异，紧接着，季云潼的声音响起，“你有听说过，镜子可以照映出人最真实的一面吗？”

“江临”缓慢的点了点头。

季云潼道：“不过可惜了。”

“江临”睁大了眼睛。

季云潼松开抓着“江临”的手，一拳砸在了镜子上。

可惜镜子里外的，都不是真实。

“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他身边的人没再回答。碎掉的镜片和那清脆的响声，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分崩离析。

季文绛握着江临的手微微收紧。江临睁开眼睛，心有余悸道：“可算是出来了。”

鹿与鸣从旁边冒出来打趣道：“是啊，季师兄，你这次可真令人心惊。”

江临被这冷不丁地一句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鹿与鸣无辜道：“刚刚啊。”

江临怀疑中带着审视的目光打了过来。

林见舟从山坡上走下来：“长老别听他胡说。我们醒了有半炷香了。”

鹿与鸣掰着手指道：“差不多是您刚开始传音时候吧。”

季文绛的另一只手也裹住了江临的手：“师尊的手怎么这么凉？”

江临这才发现自己还搭在季文绛的手上。他轻轻抽出了手，道：“无事。过一会就好了。”

他搓了搓手，发现手真的冰凉。

不会是他传音太久导致灵力不足吧？如果是的话，那他也太弱了？

等找个机会闭关一下吧。

程烟雨也走了过来：“既然都醒了，那就走吧。”

三个小朋友结伴往南边去了。江临应着刚要走，被程烟雨喊住：“站住。”

江临疑惑地转身。

程烟雨用灵力开了一扇门，没好气道：“从这儿走。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给你徒弟开后门了？”

江临嘿嘿笑了两声：“这怎么能叫开后门。我若是不来，阿绛一样会出事，不过是来的早或晚罢了。”

程烟雨被他噎住了。“你……你这徒弟，若是连这么简单的阵都破不了，以后如何担大任。”说罢，她轻哼了一声，打开门走了。

江临接收到了她话中的暗示，并打算试炼结束后给季文绛甩个几百个幻境练练。

回去的路上他正好碰见季文绛。

“阿绛！”他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道：“能否与我说说，你在幻境里都看到什么了？”

季文绛抿了抿嘴：“这……说来话长。”

江临耐心道：“无妨，你长话短说便是。”顿了顿，他继续道：“可是与家里的事有关？”

季文绛道：“没多大关系。”

这倒奇了。江临心中暗道，如果不是跟家庭有关，还有什么能把主角吓成这样？

“阿绛，幻境中站在你对面的那个，是鬼还是人？”

“鬼？不是。”

季文绛抬头望向天空，阳光依旧有些刺眼，激得他闭上了眼睛：“是幼时的一个很好的伙伴。”

江临想，既是熟人，那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他又望向江临，凝视片刻他的侧颜。

他最近发觉，从某些特定的角度看，师尊的面容真的很像他认识的那个江临。

所以总是时不时就看迷住了眼。

见他又在发呆，江临也不打算再问下去。

算了，主角不愿意说，他应该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信息来。

还得找个机会单独问问心魔有没有从中作祟。

……心魔？江临忽觉茅塞顿开。

说干就干，他一回到冷涯就去弟子居从季文绛的神识海里提取了一丝灵魂出来。

心魔现在不再是一坨黑乎乎的雾气，已经可以幻化成形了。

他有气无力地飘在空中，斜着眼瞥了一眼江临，又一脸生无可恋的扭了回去。

江临瞪了他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季文绛在幻境里的事，是你弄的吧？”

心魔眼皮都没抬一下：“是我。怎么了？”

见江临气愤的样子，他无奈的补充道：“我只是帮他放大了内心深处的恐惧而已，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

江临气道：“你知道噩梦圆镜是什么吗？他的恐惧情绪如果在长时间内得不到缓解，很可能出不来的！”

心魔道：“他不是出来了吗？”

江临：……

江临：“那你知道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吗？”

心魔对此不屑一顾：“我没有抢占他的身体，看不到。”

说罢，他眼珠一转，做贼似的靠过来，道：“你想知道？不如让他把身体让给我，我来操纵这副躯壳，我就告诉你。”

江临：滚。

他二话不说把手一挥，心魔便又回到季文绛的神识海里了。

季文绛感到神识海里有一阵奇怪的响动，便潜进去看。

心魔谈判未果，正气得跳脚，见季文绛进来，冲过来就给了他一拳。

季文绛：？

他一脸憋屈地退出了神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