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冷冷清清的山顶待惯了，一下回归喧嚣，一时有些不习惯，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是一个吹糖人的先把夏潇瑶吸引了过去，这才回过神来。

“这个糖人吹得真好看！师尊你看！”夏潇瑶拿着一只小马糖人在江临面前晃了晃。

“是很好看。”江临赞叹道。他已经许久没见到过这古老的手艺了，看着那一坨糖浆在摊主手中揉捏着慢慢变成小动物的模样，真是一个奇妙的过程。

夏潇瑶停不住，又跑到折纸的摊子上去了。茂白对江临说有事会传音后，也追着妹妹的脚步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剩下江临和季文绛慢悠悠地逛着。

“师尊怎么突然想到要下山？”季文绛随江临停在一家小铺子前，指尖在纸伞的伞面处触碰了一下。

纸伞并不单由纸张制成，一般是会在纸上再涂一层蜡的，就如他面前的这一把，上面还临摹着一两株白梅。

江临从桌上拿了一把伞撑开，摸了摸伞骨架，摇摇头又将其放回：“在山上待太久，难免会觉得枯燥。作为修仙者，也不能一直将自己困在山上吧，总是要下来的，早晚而已。”

季文绛没有急着回应。他左顾右盼一番，忽然瞥见一名老者拿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架子在卖。他眼前一亮，语气兴奋了起来：“师尊，你想不想吃糖葫芦？”

江临正看到那临摹了白梅的纸伞，心中喜爱，捧着它左瞧右瞧，并未回头，只随口回了一句“我不爱吃甜的。”

原先在学校的时候，女孩子们不好意思送情书，改成了送小蛋糕和糖果。一个学期下来，江临桌上从来没有缺过甜食，各个花样的他都一个不落的收到过。所以在经历了半年的甜食摧残后，他已经本能地对甜食产生了退缩。

江临说完才意识到氛围有些不对，于是转过身，也看到了拿着稻草架的老者，和季文绛淡下去的目光。

主角喜欢吃糖葫芦啊。江临这样想着，找那老者买了两根，递了一根给季文绛。

季文绛愣了愣，接过糖葫芦不解道：“师尊不是不喜甜食？”

江临道：“偶尔吃一次也不是不可。”

季文绛的眼眸重新染上淡淡的笑意。瞥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之前那把纸伞上，他开口问道：“师尊喜欢这把伞？”

江临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不过倒也不是那么喜欢。”说完他自觉这话颇有歧义，胡乱编了个理由将季文绛哄过去，跑到陶泥摊上去了。

季文绛不由得失笑。

陶泥摊桌前摆了许多长相新奇的小玩意，十分吸引人。江临随手拿起一只泥碗，做工虽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是手工制成，碗的厚度也十分均匀，应该是经验丰富之人做出来的。

震耳的欢呼声从前面传来。江临被吸引了过去。挤进人群，他发现夏潇瑶和茂白也在此处，便站在了他们旁边，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夏潇瑶兴奋地指道：“是皮影戏，师尊！”

江临顺着她的手望过去。有两个人站在台子上，手中绑着几根粗线，而在那两人之下则是两个被粗线绑住的人影，和一块皮影戏常用的动物皮。人影的动作随着台上之人的动作而改变着，演绎着一出苦情的故事，引得围观群众纷纷落泪。

江临看着看着，却隐约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那皮影小人在做擦眼泪的动作时将手抬了起来，而他原本应该是尖的手肘关节处看上去却是圆滑的，就像人的手臂一般。

在这么一个小镇子里，许多东西都是手工，材质比较粗糙，怎么到了皮影戏这里的做工就变得如此精细了呢？而且为了让人物的动作更加精细，制作者一般会将小人的各个部分单独做出来，最后组合。但从台上的演绎效果来看，江临根本没有看出皮影人动作中不同于常人的生硬，就好像，这是一出活人出演的皮影戏一般。

江临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身旁的季文绛，季文绛的神色一变，随后又恢复如初：“等戏散了我们盯着他们些，现在围观的人太多，怕打草惊蛇。”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够江临一人听见。皮影戏结束后，趁那两人还在收拾摊子，江临赶忙让夏潇瑶和茂白先回去告诉程烟雨他发现的异常，然后和季文绛一起偷偷跟上那两个打算回家的人。

那两人走了许久，道路也渐渐偏僻起来。拐进一个巷子后，那二人忽然停了下来。江临以为他们是发现了有人在跟踪，手缓缓覆上腰间现出的一把剑。只见那二人停了片刻，竟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倒了下去，以非常畸形的形态倒在了地上。

江临眼神一凌，就要冲出去，却被季文绛死死拽住衣领拉了回来。

背狠狠地撞上结实的胸膛，江临闷哼一声，也不怪他——因为刚刚他打算冲出去的一瞬间忽然看见那两人衣服遮盖着的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还多亏了季文绛拉住了他，不然他们跟了这么久就全部白费了。

江临在心中暗暗恼怒自己的莽撞。

毕竟是当上了长老的人，日后自己定要小心行事。

江临的眼神片刻不敢离开那片蠕动的衣襟，生怕一会就窜出来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恶鬼。

没等多久，那里缓缓蠕动出两张皮影人，还是不久前在台上表演的那两张。

江临：“？”

季文绛：“……”

还不等两人作出反应，皮影人开口道：“做皮影真难啊，我照着人做了好久才做成这个样子。”

另一个道：“这不是赚得多吗，你没看镇里人都喜欢看。”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戏全是我在哭，你啥也不用干。我是鬼，哪来的眼泪？你不知道这事有多麻烦...哎哎哎？？”

皮影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掐着脖子揪了起来，他定睛一看，正对上季文绛那毫无感情的眼眸。

皮影人：“！！救命命命——”

“别嚎了，就你那细的跟猫叫似的嗓音，没人听得见。”江临从墙后面走出来，仔细观察了皮影人一阵子，道，“这不是你本体吧。出来。”

皮影人悄悄查探一番，发现打不过面前这两人，于是明智的选择坦白：“我们实力不够，一旦附上什么物体就必须在里面待上三个时辰。现在时辰未到，我们，我们出不来。”

江临无语地指着瘫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两个，也是你们搞的？”

皮影人道：“我们虽然控制了他们...但他们还没死。”

季文绛闻言疑惑道：“控制？”

江临：“你们是魔族？修傀儡的？”

怕季文绛不明白，他靠近季文绛，向他解释道：“魔族也有修术法的，不过修得跟我们不一样。大范围可以划分为两部分，修毒的；还有就是你面前这两个修傀儡的。”

季文绛道：“就是靠外物将锦丝寄入他人体内的那种？”说罢，他的语气阴冷了下去：“那就先断锦丝，再杀你们。”

皮影人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把他们的家底摸透了，听到要杀人，闻风丧胆道：“仙仙仙仙师大人！我们可以拔除那两人锦丝，让他们恢复正常，别杀我们！”

江临从季文绛手中接过皮影人，提着他们走到倒在地上的人面前，将他们放下：“现在就拔。”

皮影人不敢不从，他们颤颤巍巍地走到人面前，双手在他们脖颈处摸索了一阵，一根金色的锦丝便从他们身体里抽离了出来。随着这根锦丝的抽离，埋在他们身体其他地方的锦丝也显了出来，千丝万缕，最终汇在皮影人的手心，消失不见。

“仙师，拔完了，我们能走了吗？”皮影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眼色。江临挥了挥手，皮影人如释重负的跑走了，因为附在皮影人身体里，他们行动不便，跑起步来看上去很奇怪。

等两个扭捏的身影跑离，季文绛才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