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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长川手指一顿。
宣有力如没看到般继续:“他所做之事完全超出职权,这不就是越俎代庖吗?”
好歹曾是名武将,宣有力说着说着终于镇定了下来。
“屯田为国之大计!身为侍中,江玉珣并没有权力干涉此事,更别说此时他已有了总管此事之意……”说完,宣有力忽然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臣并不否认江侍中有能力,但是更无法忽视其野心!”
野心?
听到这里,应长川不由轻轻挑了挑眉。
身为帝王最忌臣子功劳过高。
宣有力既是真心觉得江玉珣狼子野心,也是打心眼里觉得应长川一定会介意这一点。
想到江玉珣父亲的那些旧部,以及原本官职不如自己,后来却位列“九卿”之一的庄岳。
宣有力忍不住再进一步,自以为聪明地大胆暗示道:“水利、屯田皆是国之要务。”
“江侍中出仕不久,年岁尚浅。也不知道他是仗着什么、上面有谁,才敢如此大胆而为……”
江水拍打过来,巨大的楼船突然重重地晃了一下。
应长川停顿片刻,竟轻笑出声。
宣有力的心当下狠狠一坠。
……陛下他笑,笑什么?
宣有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伴随着辰江的滚滚涛波声。
应长川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末了轻描淡写道:“如若是孤呢。”
宣有力:……如果是陛下。
等,等等。
陛下刚才说了什么?
江玉珣背后的人……是他?
宣有力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如何呼吸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顶着恐惧抬眸。
而此刻,对方正含着笑看向自己……
宣有力的心当下一阵抽痛,天子方才并非玩笑。
江玉珣背后的靠山……竟然真的是应长川本人!
想到自己刚才说了,宣有力耳边“嗡”一声响了起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甚至就连身体也在此刻发麻。
-
守在舱内的桑公公笑着上前把宣有力扶了起来,另腾出手推开了舱门。
此刻,楼船正因波涛轻摇,浑身瘫软的宣有力,仅凭自己完全站不稳当。
舱门缓缓敞了开来。
宣有力抬头便见——江玉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舱外!
大脑还没有开始正常运转的他,不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直接脱口而出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
江玉珣愣了一下。
不是应长川让我上来的吗?
半盏茶时间前,江玉珣刚走上甲板,抬头便看到应长川在窗边看自己还向自己点头,这才犹豫了一下直接登上楼来。
宣有力压低了声音:“你可是故意偷听我和陛下谈话!”
偷听?
江玉珣忽然笑了起来。
应长川的听力极佳,他绝对早就知道自己在门外。
想到这里,江玉珣忽然笑着上前,轻轻拍了拍宣有力的肩膀,末了语重心长地说:“没有吧宣大人,我哪有在偷?”
天可怜见,船舱的门板这么薄,你的声音又那么大。
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在听啊!
宣有力的身体重重摇了两下。
……刚才锈住的大脑终于重新转动,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随之消散。
应长川的话忽然在他脑海中回荡起来。
如若是孤呢。
天子这一次,是真的站在了江玉珣这边。
“宣大人,宣大人——”
伴随着桑公公惊恐的声音,宣有力终于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不是吧。
我怎么又气晕了一个老头?
见此情形,江玉珣不由目瞪口呆。
-
应长川的话把宣有力吓得半死。
但是对此,江玉珣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就像宣有力说的一样,水利、屯田皆是国之要务,事关重大。
在此期间,无论朝堂还是百姓,皆要保持一致步调,绝对不能生出二心。
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便是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应长川今日这话,不只是说给宣有力的,更是说给他背后观望的朝臣百官听的。
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宣有力被几名太监搀扶了下去。
桑公公随之退出舱室,不过转眼这里又只剩下了江玉珣和应长川两人。
天子重新拿起舆图细细看了起来。
而江玉珣还在回忆宣有力倒下的瞬间,并思考对方有没有被气出好歹。
见状,应长川不由随口问道:“爱卿在想什么?”
“回禀陛下,臣在想宣有力宣大人,”江玉珣真诚道,“也不知他现在状况如何……”
听到“宣有力”这个词,天子手下动作不由一顿。
“爱卿以为他所说可有道理。”
天子已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江玉珣自然更得表明态度。
他本能道:“大部分没什么道理。”
应长川抬眸向江玉珣看去,末了笑着问他:“小部分呢?”
“小部分还算有点道理……”
说到这里,江玉珣便停了下来。
按理来说,他的debuff影响至此已经结束。
但是屡次犯上仍好好活着的江玉珣,胆量的的确确在无形之中大了许多。
想起应长川屡次逗自己的“劣迹”,与宣有力方才的那番话,侍中·江玉珣忽然恶从胆边生——
“臣的的确确只是一名侍中,做的许多事情都超出了职权,旁人看起来好像是不怎么合适……”
“逼宫”以后,有十几名官员被应长川处理。
此时朝中有不少官位处于空缺状态。
……自己工作如此认真,如果能适当升个小官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宣大人(声泪俱下):江侍中如此放肆,当然是上面有人啊——
第34章
仲秋时节,天高云淡。
阳光与淡淡的桂花香一道洒入舱内。
江玉珣说完还没来的及忐忑。
应长川已经轻声笑了起来,并饶有兴致地问他:“那爱卿以为,什么官职最为合适呢?”
什么官职?
江玉珣下意识认真挑选了起来。
怡河之事与宫变过后,单单是“三公九卿”里,就多了三个空缺。
但是九卿之位太高,显然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至于九卿之下……
等等!应长川到底是在和我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江玉珣终于后知后觉警觉起来。
来不及与对方客气,他的嘴巴已经快一步真诚道:“臣以为,‘尚书令’一职似乎比较合适……”
……江玉珣只要闲来无事,便忍不住仔细考虑“升官”这个问题,和他被拖欠的三年俸禄。
并还因此详细了解过大周官制,与朝堂上有什么空缺。
“尚书令”是九卿之一的“少府”下属官员。
尚书令原本负责传达、记录诏命章奏,和侍中的工作内容有些相似。
后来职权渐重,逐渐发展成为总揽政令的长官。*
江玉珣目前所处的这个时代,正处于尚书令“权力渐重”的过程之中,其职权模糊、可大可小。
听闻此言,应长川随之挑眉:“爱卿考虑果然周全。”
此刻,天子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中没有半分不悦,就像是江玉珣的话全在他意料之中那般。
古往今来,朝臣莫不是晦迹韬光、谨小慎微。
无论背地里搞什么勾当,明面上都要装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江玉珣倒是完全与这些人反着来。
——他似乎并不畏惧暴露自己的野心。
-
皇帝率人南巡的事情虽然没有提前声张,但现在已经传遍了辰江平原。
如今有许多人知道,朝廷来的人手里有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农具,并四处打听起了其制作、购买之法。
没过多久,这群人终于被统一聚集于各地官府之外。
——除此之外,那些被遣回原籍的流民,也被官兵带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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