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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168)

巷子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瘦死骆驼比马大,韦家乃昭都大族,江玉珣不信他们真的缺这一点棉花,甚至缺到了要与幼童抢棉花的地步。

韦书喜看上去五十多岁,身材痴肥。

直接被玄印监从被窝里抓出来的他只穿着一件中衣,此时正在雪地里打着哆嗦。

看到江玉珣的那一刻,更像是见了鬼一般地直往地上坐。

“江大人,江大人饶命啊江大人——”

“饶命?”江玉珣语气平静道,“听韦先生的话,您似乎也觉自己该是死罪?”

“不,不……”韦书喜疯狂摇起了头。

他在昭都时曾远远见过江玉珣一面,当时只觉眼前人清贵不凡,未曾料想到对方竟会有如此迫人的一面。

如今这一问竟直接将韦书喜吓破了胆。

不等给他多说的机会,江玉珣直接转身对玄印监吩咐道:“把韦家上下所有人和这袋棉花一同带回太守府,不得有漏。”

“是,江大人!”

-

韦书喜是个软骨头。

江玉珣几乎没有审,他便将前因后果一口气交代了出来——

韦书喜不缺旧棉衣,但缺“新棉衣”。

他虽不像大部分百姓那样面临冻死的危险,但还想再穿得更舒服、更温暖一些。

且总担心桃延的气温还会继续降低,自己再过几日也会面临生死危机。

再加上韦书喜是个极懂“人情世故”的人,他来桃延郡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四处走动”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因此韦书喜早早便从当地官员口中得知了朝廷要带棉花来桃延的消息。

接着立刻花重金一路买通官员和看守,赶在女工没有把它们制成衣服前,迫不及待运了一袋棉花回家。

如今整座溪口城都忙得不可开交,要不是正巧撞倒江玉珣,这点小动作压根不会被人发现。

韦书喜泣不成声道:“还请江大人从轻发落,小人可以认罪受罚,再……再掏钱在北方买十倍多的棉花,通通捐给桃延的百姓。”

被他招出来的那几名官员和看守也在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求求江大人放了我们吧,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啊……况且那袋子里的棉花连小半石都不到。”

穿着中衣的韦书喜哆哆嗦嗦道:“是啊江大人,不过是一小袋棉花而已……按照大周律法,这也不算什么重罪……”

前朝吏治混乱,远离昭都的桃延更是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特殊风气”。

如今早改朝换代,但部分官员却仍未从过去的美梦中苏醒。

买的人和卖的人都觉得这只是一笔小钱。

甚至这群人敢在今日动手,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买袋棉花”并非什么大事。

一直没有开口的江玉珣忽然在此刻笑了一声,并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袋棉花而已?”江玉珣缓步走来蹲在了韦书喜的对面,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道,“大灾当前,这不是一袋棉花,而是十几条人命。”

他越说语气越重,到最后竟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态。

江玉珣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

“怎么?别人命也是你能拿钱买来的?”

太守府的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听完他的话,韦书喜在惊恐之余又忍不住抠了抠手。

——出生于世家贵族的他,的确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过得舒服,比旁人的死活更加重要。

江玉珣一点一点攥紧了手心。

此刻他的身体都在因愤怒而颤抖。

看到韦书喜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江玉珣怒极反笑道:“既然如此,韦先生不如先去院外,体会体会挨冻的滋味?”

语毕,江玉珣便转身对玄印监道:“把韦书喜带下去,让他站在雪里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寒冬。”

“是——”玄印监当即领命,拖着韦书喜往出走。

至此,还穿着中衣的韦书喜终于面色苍白、抖如筛糠。

“饶命啊,江大人饶命啊——”

“外面还在下雪,这样出去会冻死人的!”

他大声尖叫起来,甚至手脚并用想往屋内爬。

但江玉珣却如没听到一般走到桌案前,并拿起杯盏紧攥于掌心。

他背对着众人,强压着怒意道:“把这群人全部带下去。屋门也关起来……”

江玉珣的怒火几乎要凝为实质。

玄印监与桃延郡当地官员向江玉珣行了一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最后关上房门,只留江玉珣一个人在屋内冷静。

等侧殿只剩江玉珣一个人后,他终于抬手将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杯的那一刻江玉珣才发现,此时自己的手正因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着,差一点便将茶盏摔在了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端起水壶。

然而壶内的水却不小心被他洒在了桌上,并打湿一片坐席。

江玉珣帮忙取出丝帕去擦。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传来“叩叩”两声轻响。

江玉珣攥紧了手中丝帕,压低声音强行用最镇定的语气对门外的人说:“有什么事稍等一会再说。”

语毕,便继续擦起了桌。

然还没等江玉珣将桌案擦干,那阵敲门声竟又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他不由心烦意乱道:“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丝帕并不吸水,擦来擦去桌上仍有一摊茶。

而背后的敲门声消失没一会,竟然又一次响了起来。

烦死了!

如此锲而不舍,难不成是想偷偷找我给那群人求情?

正在气头上的江玉珣将丝帕丢在桌上,快步走到了门边。

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在木质的地板上踩出了“咚咚”的响动。

几息后,江玉珣猛地推开了屋门,咬着牙对屋外的人说:“不是说了吗?不要来叫我!”

伴随着“咚”一阵重响,木质的屋内猛地向后闪去。

要不是屋外的人及时抬手挡住,这门便会精准地砸在他的身上。

“烦……”江玉珣一肚子的火还没来得及发,便猛地闭嘴将后面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门外的人一身玄衣,肩上还落着细雪。

不是天子还能有谁?

“应……”

“啊,不——”江玉珣被瞬间定住,“陛,陛下,您怎么来了?”

并踉跄着向左一步,把乱七八糟的桌案和座席藏在了背后。

天子朝轻轻点头走入了屋内。

他神色如常,好像没有听到江玉珣突然蹦出来那个“应”字一般。

寒风吹过,江玉珣仍如雕塑般矗立在原地。

……应长川不是在商讨军务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清懒的声音随风一道落在了江玉珣的耳边,“孤听闻爱卿不悦。”天子脚步一顿,忽有些无奈地转身笑着看向江玉珣,“与其生闷气,不如说给孤听?”

第75章

官道还未清理出来,溪口城内的百姓都在家中避寒,四下只剩簌簌地落雪声。

侧殿内仅有一张桌案。

江玉珣只得带天子绕开洒了水的地方,分坐于它的两侧。

窗外的雪似乎又变大了些许,炭盆里的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了江玉珣的面颊。

他一边继续擦水,一边将刚刚的事仔细讲了一遍。

江玉珣的声音闷闷的,难得有些许丧气:“……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私心没有任何错,但臣以为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能在某些时候打败本能与私欲。像韦书喜这样的人,与禽兽又有何区别?”

他显然气得不轻,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暗戳戳地骂上韦书喜一句。

谁知与应长川说完这番话后,心中的郁气竟神奇地一点点散去。

……看来人真的不能一直憋着。

听完此事,应长川放下了手中早已凉透的杯盏,并将视线落在了对面人身上。

江玉珣则忍不住在这个时候于皇帝的面前小声反思了一句:“臣身为尚书令,不应该如此意气用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往后行为做事还是应该更加成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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