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扬声问了句：“是谁在外面？”

梅嬷嬷跑出去看了，回来禀告说：“夫人......是京城来的，顾家的那个，在外头跪着，说要拜见当家主母。”

樊氏一怔，反应过来，京城，顾家，竟然来得这样快。

邢雨菀按了按母亲的手，说道：“母亲，您是当家主妇，就算太子殿下来了也得尊称您一声师母，就得端着些架子，不是什么人相见就能见的，我先去见见她。”

樊氏叹着气颔首，伏在梅嬷嬷怀里背过身去，不让女儿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

掀开门帘子，邢雨菀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美人儿，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纱衣，跪在二房正院的雪地里，眼睛红的像个兔子，她身后一个做丫鬟装扮的正在跟邢雨嘉互不相让。

一个带这些稚嫩和哭腔的声音说道：“摆什么瞩目架子？！老太太都没给我们小姐立规矩，你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拦着不让我们小姐拜见祖母！”

邢雨嘉气的暴跳如雷，他的个性像足了大舅舅，一言不合就跟个炮仗似的：“就凭我是父亲的嫡子！且不说你家小姐还没嫁过来，就算嫁了，也就只是个妾，玩物罢了，见了我也得行李叫一声主子！”邢雨嘉冷笑一声，看着地上跪着的柔柔弱弱的顾婷婷：“顾小姐，您是京里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这就是你们顾府的丫鬟？可真是让人长见识了！”

顾婷婷眼泪流得越发猛了，慌忙解释道：“五少爷恕罪，是奴家管教失职。”她声音低柔，姿态身段放的很低，低嗤一声：“锦回，还不快给五少爷跪下道歉！”

被叫做锦回的丫鬟气焰更加嚣张了，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气势倒是比正经主子要足上许多：“小姐，您要嫁的可是这五少爷的父亲，将来他还得拱手称一声姨娘的。小姐咱们不怕，您年轻貌美，可是比屋子里那位黄脸婆更容易讨的姑爷喜欢的，以后得了宠，再给姑爷生一个大胖小子，看他们还敢嚣张不成！”

邢雨嘉冷冷的道：“小蹄子，你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还怕你不成！我们小姐将来可是你的姨娘......啊——咳咳咳咳......你放开、放开我......”

邢雨嘉冷冷开口：“我一直是不打女人的，好丫头，你可真本事，竟然让我破了例。”他的手像冰冷的刑具一样紧紧的卡着锦回的喉咙，锦回气势虽盛，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儿家，直接被邢雨嘉掐着脖子提了起来，脸憋得通红，渐渐转为青紫。

第025章 下跪何人

顾婷婷膝行到邢雨嘉面前，砰砰砰的直磕头，边哭边说：“五少爷，求求您绕了锦回吧，她年纪还小口无遮拦是我管教无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给您扣头了，我一个人嫁到怀庆府来举目无亲，只有锦回肯陪着我过来，求求您饶了她吧，求求您了......”顾婷婷急切的恳求，也不敢站起来去掰邢雨嘉的手，只得不停的扣头，眼泪和一点点猩红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在纯白的雪地上显得更加刺目。

“小姐——您快起来！”锦回在邢雨嘉手里挣扎着，声音都有些变了形，凄厉的像是死人坟头上的老鸹。

邢雨菀听得头皮一紧，她看了看二院门外，已经有好多人在探头探脑的，间或还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想了想，掀了帘子出门。

正院门前，顾婷婷扣头扣的已经摇摇欲坠，身子软趴趴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锦回在邢雨嘉手里剧烈的挣扎着，却被控制的死死的，渐渐的也没了力气，脸色发白，眼珠子往后翻。

李氏手里握着一把瓜子磕着，一边嗑一边往地上扔着瓜子壳，冷眼看着，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也不出声阻止。

几个人注意到邢雨菀出来了。

邢雨嘉眼角还带着戾气，瞥了一眼说道：“姐你出来做什么，进去陪着母亲，我替咱们未来的‘姨娘’教训教训丫鬟而已。”

邢雨菀看了邢雨嘉一眼，走过去搀着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的顾婷婷起身：“您就是顾家小姐是吧？母亲让我过来跟你说，年下她事务多，累的着实有些没精神，比不上您‘年轻貌美’，却是个实实在在生了个儿子的‘黄脸婆’，拜见瞩目不急在这一时。您的心意她知道了，也心领了。今儿个天寒，大雪还没化，路上滑的很，还请顾小姐早点回去歇着吧，万一要是感染了风寒了怎生的好？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心里却是要过意不去的。”

顾婷婷一怔，忙强打起了精神，靠着邢雨菀的力气勉强站起来，担忧的看了锦回一眼。

邢雨嘉也注意到了，手上的劲儿一点没松，冷冷说道：“顾小姐扣得头我会转告母亲的，顾小姐，你的丫鬟以后要是不听话，尽管来这二房找我，我可是随时有时间来帮你调教调教的。”

手一松，锦回直接落到了地上，一声沉闷的声音砸在雪地里，顷刻间留下了一个大坑。

“咳咳咳咳......”锦回剧烈的咳嗽了一会，声音还带着嘶哑，嚷嚷道：“我们小姐跟里面的黄脸婆是平辈儿，可没跪她！”

邢雨嘉作势要太守，吓得锦回一哆嗦，连滚带爬的躲在了顾婷婷的背后。

“那你家小姐，跪的难道是我不成？雨嘉可是个小辈，这样的大礼可受不起。”邢雨嘉冷冷的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锦回，又冷冷的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顾婷婷，走到邢雨菀身后站着。

他身量高，练武的哥儿身材板敦实，像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邢雨菀心下稍安，连忙话锋一转：“顾小姐跪的是正东方向，可不是叩谢皇恩浩荡么，顾小姐，你说是也不是？”

邢雨嘉神色一变，闷着头没说话。

他听懂了姐姐话里的意思，顾小姐是皇上赐婚的，如果刚入府就跪母亲甚至跪小辈，传到皇上耳朵里，定会引得他对母亲和外公越发的偏见。

功高震主，外公本来就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他们这些做小辈的，更加要谨小慎微，不能再给外公雪上加霜。

顾婷婷懂事的点点头，脸上挂着两条晶莹的泪痕，锦回已经站起来，身上还沾着白茫茫的雪渣子，扶着颤颤巍巍的顾婷婷，眼睛里想淬了毒一样。

顾婷婷柔柔开口：“这位是四小姐吧？”

邢雨菀点点头：“是，我是父亲长女，在家中行四。”

“谢谢四小姐救了锦回，您说的没错，婷婷正是跪的正东方向，叩谢皇恩浩荡。婷婷是庶女，虽然是做妾，但是从小就很敬仰邢太傅学富五车才高打斗，能得到天家恩赐也是开心不已。还请四小姐代为向夫人请安，婷婷改日再登门谢罪。”

顾婷婷把眼神中对邢雨菀的研究之色掩盖在浓浓的睫毛之下，伸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雪渣子，然后才砖头看看锦回，确认她无恙后，说道：“锦回，不管我是何人，你却是我的丫鬟，今日你顶撞了四小姐和五少爷，我确实不能既往不咎了。”她顿了顿，说道：“跪下！”

“小姐——！”锦回眼中闪着倔强，坚决不肯跪。

“住口！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给我跪下！”顾婷婷使尽了全身力气吼了一句，当即就有些支撑不住，扶着额角皱着眉缓了一会，谜案楼痛苦之色。

锦回拗不过，恨恨的跪下，面对的确实顾婷婷。

“我叫你跪的是四小姐和五少爷，你跪我做什么？！”

锦回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转了个方向，向邢雨菀和邢雨嘉的方向跪着，却是跪的歪歪扭扭，手还在雪地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嘴里嗡动，想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顾婷婷说道：“我跪的是添加恩德，丫鬟跪的是主母和四小姐五少爷，丫鬟的礼，两位少爷小姐却是受得起的。锦回，叩三个响头，谢罪。”

“小姐——！”

“扣！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