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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悔(68)

作者:正经的摸鱼学家 阅读记录


李自牧被他俩一唱一和,都插不上话。吴解执意要往,他若再阻拦,便显得刻意。

如此,出征之日就定在一月之后,也就是三月。在这段时间里,李自牧还要去教练场训兵,练兵,以确保这是一支强大而又整齐的队伍。

京城的雨季,又要来了。

自从李自牧那天清早走后,浮香楼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留意那个被剩下的竹曦。

照道理说,朝夕相伴的人一声不吭地走了,任谁都会难过。但竹曦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平平常常过日子。

有人私下里说李自牧心狠,昨日还如胶似漆地好着呢,转头走得干脆。只不过一千两这种大手笔,竹曦也不算亏。

只有竹曦知道李自牧不是不要自己,而是他必须离开,去更加危险的地方。

若换作是一年前,他可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伤心欲绝,但如今的他必然不会选择颓唐。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的心里有李自牧,但并非全是李自牧。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卑、需要依靠别人的可怜鬼,他可以堂堂正正地直起背,直面那些恐惧与黑暗。

刘世棠仍时不时送些新奇的东西来,只不过人却不常见到他人。想是春闱不远,他忙着念书考功名,自然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不过闲暇时,竹曦还是能收到他的几首酸诗。这些诗被别的小倌们看了又看,只不过他们之中没几个识字,七拼八凑出的意思多半是不对的。

竹曦也不识字,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诗的意思,不由又想到了李自牧曾经送他的道歉信上,信上没有字,画得也不是很好。

怎么又想到他身上?

这个名字就像鬼魅一般缠绕着竹曦。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总割舍不下李自牧,明明那人已经走了。

他头痛地趴在桌上,用手臂护着头。在争论的众人察觉到竹曦的异样,又凑上前好言好语地安慰他。

这群人中却没有兰君。上回比试兰君输了,自然心里恼火。如今看竹曦被一个人留下,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早说这老男人没安什么好心,跟他没什么好结果。他也确实不想再面对竹曦,输给他太丢脸面。

一方丢面子,另一方就赚面子。兰君输给竹曦的事不胫而走,竹曦的名气自然越来越大。

谁都想来看看这个比过蝉联多年花魁之称的兰君的小倌,究竟长什么样。

而竹曦不常出入酒席宴会,一是有传言称他已然被人买下了,二则传闻他的性子冷淡,不喜见生人。总之,能见到他的人少之又少。

人往往对少见的东西更加好奇。

而偶然见过他的客人,没有人不为他的那一头金栗色长发所吸引。那是暗夜中金子的颜色,铺陈开来能盖住一整张的小榻。至今仍有人为这惊鸿一瞥,而念念不忘 。

竹曦很喜欢自己的头发,这样独特的颜色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依稀记得李自牧也很喜欢这一抹亮色,觉得只有太阳花的颜色才能与之相配。

只是太阳花李自牧还未送自己看,他的诺言还未兑现便离开了。竹曦仍旧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花。

隔了几天,竹曦终于重又见到兰君。只是兰君不会再随意踩上竹曦的床,只是站在床尾,让竹曦把那一千两的银票拿出来给他瞧瞧。

竹曦照做了,兰君将那张银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歆羡地叹气:“倒是真的,他居然钱不少……”

竹曦看兰君满脸疲态,不由觉得以前他所羡慕的这个人,这个拥有最为昳丽的面容,最为完美的身形,最为聪慧的头脑的人,其实也有自己绕不开的结。

他并不再是那么高不可攀,因为自己在一点点地成为他。

第72章 谁去打

兰君看完银票,将它轻飘飘地扔在竹曦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竹曦倒对他凉薄的态度习以为常。那些有意无意的靠近,无非就是对不如自己的人心生怜悯,又在感到威胁时收回所有的试探。

不过竹曦还是念着他的好。毕竟若是没有他,当初的自己也没有勇气去见李自牧第二面。

如今这张银票又落到自己怀里,竹曦轻拿起它。

其实自李自牧那天把钱偷塞在他怀里,竹曦就没认真看过它。如今被翻找出来,再被兰君反复翻看,崭新的钱被捻出了细小的折痕。

竹曦像是保存李自牧送他的所有东西一样,小心翼翼地抹平这些褶皱,将钱连同那封道歉信放进了小册子中压平。

他疲倦地躺在这张熟悉的小床上,盖着熟悉的被褥,只是身边少了个熟悉的人。那人还抱怨过这床是那么的小,小到连手脚都伸展不开。

竹曦试着伸开自己的四肢,发现这床确实小得可怜,李自牧能忍耐如此多夜晚实属不易。

他明明什么都没给李自牧,但李自牧却要把所有都给他。竹曦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奇怪的人,人都是自私的,每一样好处都会明码标价,只是李自牧似乎从没有向自己讨要过任何筹码。

他要求竹曦做的,无非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重身体。这些甚至不能被称为命令的要求,竹曦一直都在坚持。

阳春三月,二十六巷来来往往的人中多了不少从西北来的商贩。竹曦日日坐在后门口的台阶上,看得真切。

这些人很好辨认,因为他们的衣服上都有拍也拍不走的尘土。神色匆匆,也不是来玩乐的,是来逃命的。

西北要打仗的消息不胫而走,商贩总是第一个得到消息,做出对策的人。

浮香楼的后门口虽可以一窥主路上的行人,但后门口连通的小路却没什么人来往,竹曦坐在这里,很安静。

他以为他的后半生可能就像这么过去的时候,一颗小石子砸中了他的脑门。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手中拿着更大的一块石头准备砸向他。竹曦反应很快,在要被砸第二次的时候,伸手接住了那块小石头。

竹曦疑惑地看向那个孩子,对方的眼里满是怒意。见石子没有砸到竹曦,那个孩子大声地朝他嚷。

“蛮人是坏蛋!”

竹曦攥着石头,平静地坐在石阶上,看向孩子:“我不是蛮人。”

“不可能,蛮人的头发就是你这样的颜色!你就是蛮人!蛮人杀了好多人!阿爷说我阿爹也被杀了!”

那小孩嚷着嚷着,鼻头一酸,“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我不是蛮人,我也没杀过任何人。”竹曦仍旧坐着,语气也依旧平静。面对嚎啕大哭的孩子,他不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

是愤怒?还是伤心?

竹曦摊开手心,想要将石头还给那个孩子。对方却以为他要报复自己,朝自己扔石头,哽咽着跑开了。

额头被石子砸出了青痕,应当是有痛感的。竹曦将手轻轻地捂上伤口,伤口却反而受了热,变得更疼了些。

浮香楼人人都知道,脸伤不得。伤了脸便会难看,便会被舍弃,死在这世道里。

所以从前的竹曦格外珍视这张脸,若是伤了一点儿便会竭尽全力地将自己藏起来养伤,直到脸上的伤口痊愈。

可是如今他不在乎这些了,容貌并不是他的全部。因为李自牧见过他最难堪的样子,他没有芥蒂那张受伤的脸。

既然他不介意,那为何自己还要耿耿于怀呢?竹曦便不再看中这些浮于表象的东西。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竹曦放下手,站起身回了后院。他的这副样子引起了秦二白的注意,秦二白皱着眉将他拉到井边,让他自己照照井水。

井水上浮现的人影眉清目秀,唯额头处的青痕坏了意境。竹曦捧起一汪清水,朝自己的脸上扑去。

井水很凉,额头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秦二白给他拿来些温和的伤药,倒出满手心的药粉,全糊在竹曦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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