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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书里秦江月最后活了月余,若非出现变故,也许还能多坚持一阵子。
那变故也是薛宁一直在警惕着的——魔神会再来见他。
那是原书中女主和白月光与魔神最惨烈的一战,直接导致秦江月的身体彻底支撑不住,在魔神离开后没两天就陨落了。
女主也重伤昏迷,躺了足足半月才睁眼。
这件事激励了男主,是他拿起降魔剑立誓报仇的契机。
爱人兄长都被魔神折磨,他如何咽的下那口气?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她哪里表现太差了,把白月光怠慢了?
昨天晚上?
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可原书里很多人说过更过分的话,他也没在意过。
薛宁深刻意识到,自己要是提前把白月光气死,魔神来了都得给她鼓鼓掌。
“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再动那些藤蔓。”
秦江月这时开口,与他眉心血线不同的是,他声音和缓,低徊动听,完全听不出重伤之人的感觉。
薛宁答非所问:“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不然怎么知道她动藤蔓了?
算算位置,她就意识到自己昨晚选的地方就和他一墙之隔,于是又道:“我吵到你了?”
秦江月沉默下来。
她好像总是这样,经常答非所问,冒出来的话都是些他意想不到的,也不像是薛宁这个人该关心的。
他不认为她是真的在意他的死活,也许真的就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父亲死时因为还可以压榨他,不需要妥协,所以一条道走到黑,甚至变本加厉。
现在他也要死了,以后无人可以依靠,就别无选择,只能妥协和改变自己。
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是薛宁靠近了,在研究他的眉心血线。
温热的手指按在眉心,秦江月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倏地攥紧。
“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用什么药?”
她问了一句,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秦江月的瞳仁是琥珀色的,接近于茶色。
薛宁看着他的眼珠,想到秋日枯黄的落叶,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大戈壁,但最接近的,应该是某种酒液的颜色。
她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醉人香气。
空气的温度升腾而起,她快速撤开,因为动作匆忙了些,发间断了一截的发簪掉了下来,还有发丝间一点点萧瑟的落叶。
落叶枯黄了一半,被秦江月用手接住,薛宁看了一眼他苍白的掌心,下意识摸了摸发髻。
糟糕,都忘记看看自己是什么形象,就这么见了秦白霄,那倒也算了,可见秦江月……
“我去收拾一下。”
这里就一间房,薛宁也去不了别处收拾,就只能是屋子里唯一的镜子面前。
镜子是最普通的铜镜,照人实在有些困难,薛宁看得只觉眼晕。
她昨夜灵力耗尽,身心俱疲,也折腾不出水镜来照了,只能凑合。
凑合的结果就是,脸是擦干净了,但发髻实在太难梳了。
穿书到今日,她都没有散开过头发,都是用法力清理一下作罢,因为拆掉了就不会梳了。
现在不得不拆,又没灵力清理,就得用最原始的办法洗头。
“小神龟!”
小神龟比她更加身心俱疲。
它有些自我怀疑地接收那个“去打水”的眼神,走的时候四只脚脚步都是虚浮的。
秦江月就一直在一边看着她折腾。
洗脸洗头,试图擦干头发,但因为头发太长太多失败,只能尽量让它不滴水。
看着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薛宁回了一下头,秦江月这个时候已经转开了视线,话题被打断之后,他就没有重启的打算,绝不是那种到砂锅问到底的人。
这种性格很好,不烦人,但放现在的他身上,总有些过于孤独沉默了一些。
薛宁抿抿唇,倒希望他再问一次。
她突然跑到秦江月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那双似乎对一切都失去兴趣的眼睛就落在了她身上。
姑娘披着满头长发,手里抱着一堆裙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帮我选选衣服?”薛宁一本正经,“既然决定要做出改变,那就要从头到脚都有所回应。我准备换个发髻,再换件衣裳,试试以前没试过的风格,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选选?”
她好像总是忙忙碌碌,有做不完的事情。
秦江月和她在一个屋檐底下,就也有做不完的事情。
他被迫看了一场换装秀,看到最后一件时他在想,女子怎么有那么多衣裳可换?
复又想起自己在孤月峰所谓的“家”里,也有几个房间的柜子用来放置衣物,又觉得很正常了。
甚至觉得,薛宁的衣服还是少了些,不但少,每件都是差不多的样子,颜色也接近,都是持重老成的颜色,黑的,墨蓝的,墨绿的,换来换去没什么区别。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一件烟紫色的齐胸襦裙,襦裙外是淡银色的围裳,裙子上装饰依然少得可怜,花纹也没什么,但比起其他的,总算是尚未适合她的颜色。
这是最后一件,她穿上走出来的时候,秦江月皱了一下眉。
“不好看啊?”
薛宁以为他皱眉是觉得难看,转身想去脱掉,一直沉默的秦江月在这时开口。
“去梳头。”
他再次选择了不回答,只是让她去做另外一件事,薛宁拿起梳子的时候才意识到,其实他是觉得好看的。
好看要皱眉头?
那觉得不好看或者觉得不高兴、不满意的时候,反而会露出温和从容的表情吗?
薛宁透过模糊的铜镜望向秦江月倒映的脸庞,克制安静的青年端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周身如泛着淡淡的光芒,隔着铜镜都能感觉到光芒很盛,像神仙的画作。
薛宁忽然很想看他再握剑。
她想到第一次见他时的画面。
那真是“玉袍长剑堪风流”。
“师兄。”
她突然开口。
注意到秦江月视线转了过来,薛宁攥紧了梳子,和他模模糊糊的对视。
“镜子太模糊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你能不能帮我梳头?”
第19章 第十九章
比起薛宁从前对秦江月的要求,梳头实在不值一提。
但梳头和其他事相比,微不足道中又多了一点暧昧。
两人在模糊的铜镜里对视,明明谁都看不清什么,心里却好像压了重石,薛宁有一瞬甚至呼吸不上来。
她匆忙躲开视线,有点恼恨自己怎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我开玩笑的……”
“我不会。”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薛宁怔了怔,说:“师兄不会啊……师兄也有不会的事。”
这是她第二次说类似的话。
上次觉得他不会有不知道的事,这次觉得,他不该有不会的事。
秦江月沉默片刻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世上我不会的事,有很多。”
薛宁回过了头。
秦江月靠坐在轮椅上,姿态随意,没有那么规整,但比挺胸抬头的时候,更有些哀寂之意。
他的皮囊和灵魂好像都快要腐朽了,看起来温柔内敛的人,多了点荼蘼破碎的黑色魅力。
只有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他很少笑,比起别人印象里温柔强大的师兄,在她跟前,他几乎是有些冷酷的。
“其实我也不会。”
薛宁忽然说:“我不会的事更多,简直多如天上繁星,数都数不清楚。”
“之前的发髻梳了很久,也没怎么拆开过,那么多年如一日。现在拆了就还原不了,干脆也不梳了。”
她将长发拢到胸前一侧,低着头编辫子。
“随便编个辫子好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
秦江月静静看着薛宁编辫子。
她手很巧,虽然不会梳女子繁复的发髻,但编辫子很拿手,各种各样的小辫子都不在话下,不过眼下时间不多,她就只编了一条,侧边垂着,不碍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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