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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江月眸色如夕阳垂落几分,屋子里光线更暗,薛宁找到事做,去点灯。
点好灯,她好像终于鼓起勇气一般,背对着他的方向道:“我愿意转修其他道法。”
秦江月表情没有变化,不是对她改变主意早就预料,而是真的没那么在意她到底做什么选择。
“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好好学。现在整个无争仙府还愿意教我的,也只有你了。”
说到这里,薛宁转过身来,满头黑发被蜜色烛火镀上一层暖色,她又从师长的模样变得很有亲和力起来。
“我想要变强,只有变强才可以不像今日那样被他们看轻和逼迫,就不用总是躲在别人后面。以前是我钻牛角尖,觉得你们都认为我不配用剑,修不了剑道,就偏要修成给你们看。但现在我愿意听你的,因为……”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还能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之外,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马上就要死了。
再不想办法变强,后果不堪设想。
“人确实应该靠自己。”秦江月的声音温和平稳,“你能这样想很好。只要你愿意学,我会尽我所能教你。”
他是剑修,但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其他道法也融会贯通。
降魔剑是剑仙曾经的佩剑,要让它承认一个人修,随他南征北战,考验的可不止是对剑法的领略。
秦江月在各个方面都是佼佼者,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人界万年来不世出的天才。
“那我们……”
他话说一半,被敲门声打断。
这敲门声很诡异,好像谁在拿什么东西撞击门,那东西还很小,但很坚硬,声音比较清脆。
薛宁立马反应过来。
“来了来了!”
她提着裙摆去开门,月光从外面倾泻进来,秦江月转过头去,看到薛宁蹲在门边,墨蓝色的裙摆如墨般化开,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快要盖住她整个上半身。
她低着头,手伸出去,托起小神龟。
“小乌龟真能干,不错不错,拿这么多东西回来呀!”
“仙子,要叫我小神龟,我可不是普通乌龟。”
薛宁那个性子,小神龟要不是多年来一直重申自己不是普通乌龟,怕是连那青黄不接的日子都没得过,早被抛下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神龟,忍者神龟。”
“神龟就可以了,忍者是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明白,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仙子厨艺好,又愿意下厨,我自然是把能偷、不,能拿的,都拿了一些来!”
小神龟一身莲花味,很诱人,闻得薛宁很想吃王八羹。
“你离我远点,我自己收拾就行了。”薛宁肚子咕咕叫,“闻着你的味道更饿了。”
小神龟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等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窜到了秦江月的袍子底下。
“嘶!”
恐怖如斯!这个女人终于变态到要吃契约灵兽了!?
“真君救命啊!”小神龟被薛宁震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秦江月安静地看了薛宁一会,说:“你若放弃剑道,就要从头开始重修,时间紧迫,最好现在就开始。”
“不差一顿饭的功夫。”薛宁看起来非常放松,“你确定你饿着肚子,有力气教我?”
秦江月:“确定。”
“那我不确定自己饿着肚子能专心学习。”薛宁蹲着转过头来,墨黑的长发如羽衣般扫开,她笑意盈盈道,“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大家一起保护嘛。”
秦江月没有言语。
靴子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小神龟迟疑的言语传递上来:“真君,我觉得仙子说得对。”
只要她不提喝王八汤的事,那就什么都对。
秦江月继续沉默。
他静静看着薛宁将食材归类,开始烹饪。
那是一个很有生机的过程。
袅袅炊烟,搅人五脏庙的饭菜香气,一切都充满了烟火味道,是他从小到大没怎么体验过的经历。
对于一个三岁修炼,五岁筑基的天才来说,哪怕是辟谷之前,他也只饮仙露,偶尔吃两块精致的点心。
晶莹剔透的白米饭盛在木碗里,今夜有了食材,薛宁做了三菜一汤,两人一龟一起吃。
很奇妙的是,小神龟也有自己的碗筷,是薛宁随手做的,后山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树木植被,之前准备当柴烧的藤蔓随便用木灵根收拾一下,就是碗筷了。
“快吃快吃。”
薛宁张罗了一下就开动了,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敞亮又愉悦,分毫没有反复回忆白日里遭受的不平,将自己困于那方寸之间。
完全和过去不一样了。
眼前有手影晃动,秦江月望过去,薛宁瞄着他说:“再不吃可就没了,这龟看着个儿不大,但巨能吃。”
秦江月于是发现,小神龟已经把眼前盘子里的菜快吃光了。
薛宁怕他没吃的,特地拨出来了一些,单独装在一个盘子里。
嫩嫩的珍珠鸡,摆成玉兔模样的羹汁白菜,如意卷,还有奶白色的清蔬汤。
都是色香味俱佳的菜肴。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要开口,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倒是薛宁很快放下碗筷,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柴火,怎么感觉少了许多。”
说完她就出门了,她一走,小神龟吃得更放肆了:“真君快吃啊,想不到仙子人不怎么样,厨艺倒是好得很,您别怕,我都吃了好几碗了,很安全的!”
……它进入角色好快,已经完全不介意薛宁拿它试菜了。
秦江月稍纵即逝地颦眉,白皙的指腹托起木碗,慢慢应了一声。
“好。”
屋舍外,饭菜香气飘出来,薛宁吃饱喝足出来,目不斜视地去看堆在后面的柴火。
正在练剑间隙的秦白霄看着屋舍里温馨的烛火,闻着久违的饭菜香,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薛宁并不在意无关人士的感受。
她全神贯注地数着自己的柴火,然后发现是真的少了,还少了一半!
她这两天根本没烧什么,怎么就少了这么多?
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潮凝真君这里偷柴火?!
薛宁立马回去告状:“秦江月,咱们的柴火被人偷了!!”
她指着还未收起的炉灶里燃起的火焰,那上面还温着剩余的汤。
秦江月看着她严肃得仿佛天塌下来的表情,听着她口中的“咱们”,缓慢地放下了碗。
“我去看看。”他只得这样说。
得到他的回应,薛宁立马上来扶他,恨不得立刻把偷到她头上的贼给抓起来。
要知道这地方虽然不缺柴火,可那都是她辛辛苦苦砍下来的,剑都挥得冒火星子了,她要是转道重修,之后砍柴就更麻烦,她还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万一贼老来偷怎么办?
非得抓住他不可。
与此同时,远在府主峰无争法阁,白发紫衣的慕不逾看着手指上一点点灰烬,阴晴不定地冷哼一声,白须之下是旁人从没胆子仔细看过的华丽面容。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大长老带慕妏来见慕不逾,慕不逾也让人在外等候。
哪怕是自己的妻女,也从未进入过无争仙府府主的内阁。
天幕出现慕不逾的脸,紫衣象征着修界最尊贵的身份,白发和白须下是一双冰冷修长的凤眼。
他的瞳仁颜色极深,冷不丁地对上,如同与深渊对视,让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瑟缩闪躲。
“这么晚了,何事寻我。”
聂槃显然习惯了他的做派,把身边的女儿往前一送,不偏不向地复述了一遍今日在后山发生的事。
“其实我不说,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整个无争仙府,无处不在慕不逾的掌控之下。
他的神识遍布所有地方,自然包括外门弟子居住的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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