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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峰长老如此吩咐,众弟子还没反应,慕妏就先崩溃了。
“我爹不会死!他那么强大,怎么会死!”她突然抓住秦白霄,“去找仙尊!去找秦江月!他肯定可以救我爹!他是神仙不是吗?他连薛宁入魔都不放在眼里,那就一定有法子将我爹救回来!”
她的语气那么偏执,姿态却放得无比低,直接跪在地上给秦白霄不住地磕头。
秦白霄僵在那里,几次试图扶起她都失败了。
“师兄求求你,求你让仙尊救救我爹,只要我爹可以好起来,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仙尊是你大哥,你传信找他,就说你自己伤重,他不可能不理会不管你的!”
她意图让秦白霄把秦江月骗回来,可他怎么可能这样做。
府主已经陨落断气,死人又如何拉回来?
即便大哥真的有法子,肯定也是损伤自身极重的法子。
逆天改命这种事哪怕是魔族那种生冷不忌的存在,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要他兄长为府主如此……先不说秦白霄愿不愿意,薛宁都不肯。
兄长绝对不会违背她的意愿,所以不管慕妏如何哀求,他都不可能答应。
“我不可能这么做。”秦白霄抿唇道,“兄长有要紧事,就算是我这么做了他也不会回来的。师妹,事已至此,你节哀顺变,我们都会记得府主的恩情,为他发愿祝祷,望他早日轮回,再展鸿运。”
“什么轮回!什么节哀顺变!住口!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
慕妏刚刚才失去了母亲,如今又失去了父亲,哪怕已经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爹,那又如何呢?
她周身灵力暴涨,迫得秦白霄都不得不闪避胸闷,令所有人都错愕不已。
这样强大的灵力,看不出任何古怪痕迹,纯正无比,这个差点死在魔域战场的晚辈,究竟是遇上了什么奇遇?
慕妏站起来,化出剑喃喃着要亲自去把秦江月找回来救她爹,身边之人居然没有一个能上前阻拦她。
真是可怕的进益。
温颜面露忧虑,想着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能说几句话了,顾不上被这灵压反噬加重伤势,勉强往前一步,差点喷出血来。
转机不是慕妏恢复理智收敛灵压,而是有更强大的威亚逼退了她。
慕妏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狼狈抬头,看见了一切尘埃落地之后,终于姗姗来迟的秦江月。
多么奇怪啊,这普天之下最后一个神仙,天资和修为当世最高,在人间面临那样大的危机时不知躲去了哪里,等他们死里逃生才徐徐出现,淡漠落下的神情仿佛一切都不能放进他眼中,她的挣扎不甘是个笑话,父亲的陨落牺牲是理所当然。
尤其是从那些一身血污的弟子身边走过时,秦江月雪衣金袍,乌发白肤,安之若素的样子,实在是太扎眼了。
慕妏满心不甘,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发泄。
这是她哪怕借了不该借的力量回来,变得强大,依然不可撼动的人。
她双膝跪下,泪眼朦胧地乞求道:“仙尊回来的正是时候,求仙尊救救我父亲!”
她匆匆忙忙地说:“仙尊一定是知道我父亲出事了才赶回来的对不对?您肯定是本来就要救我爹的,您快进去,我爹就在里面!”
她说得那么深信不疑,就连其他人都快因为她的说法相信了,但秦江月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击退了她可能会害众弟子伤势加重的威压,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慕妏眼中才看到薛宁。
薛宁一身金粉交领长裙,发髻整齐,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魔化的痕迹。
她的魔化恢复了。
肯定是秦江月帮她的!
连一个人入了魔都可以救回来,为何不能救救她,救救她的父亲!
秦江月他不是神仙吗!一个神仙怎能如此七情吃重,厚此薄彼!
“厚此薄彼?”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秦江月忽然停下脚步望回来,慕妏意识到是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也不惧,站起来道:“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了,说了也就说了,我一直想问,仙尊难道真觉得我说得不对吗?我父亲为救众生牺牲自己的时候你在哪里?诸位同门为了拯救苍生前往魔域斩妖除魔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指着薛宁:“你在温柔乡里,为你的夫人驱逐魔气!你为了她一个人的魔化耽搁了多少时辰,因此害死了多少性命,难道还要我说吗?”
薛宁知道慕不逾还是出事了的时候,心情不可谓不沉重,也为他感到可惜。
但慕妏这个状态,说的这些话真是叫人忍不了。
薛宁张开想说什么,被秦江月抬手制止。
他静静扫过众人,除了慕妏,所有人都低着头。
秦江月不疾不徐道:“我何曾下过命令,让你们前往魔域作战?”
慕妏身子一僵。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是,你是,你父亲也是,在场诸位也是。”
秦江月声音平稳,并不因为慕妏情绪失控下的言语感到冒犯。
“你父亲牺牲自己,是他种的因结了果。你甚至见不到他最后一面,被他排斥,是你与你母亲种下因结了果。本尊没有回来,是放弃了替你们承担因果。其他人决意不等本尊归来,亦是一种因果。”
秦江月慢慢说:“修仙之人,理当遵循因果,明白其中道法。本尊离开不到月余,你们不愿错失良机起了攻势,便要自己承担一切。战果尚且不错,不是吗?”
“翳骑死了,黑鸦逃散,冥鬼赶回了冥界,尸神奢比尸也会受到反噬,只是损兵折将到如今这个程度,远不如魔界的损失大。”
……这都是实话。
所有听着的人都知道。
但这样的话被剑仙如此毫无感情地剖析出来,里面还躺着刚陨落的府主,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迫使剑仙说出这些话的是慕妏,她不乱说话,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自己和牺牲的府主还有他们都难堪。
“你得了什么机遇,如何恢复灵力,甚至变得更强,本尊不欲追究。”
秦江月直视慕妏,眼神堪称平和,但慕妏心虚,压力极大地低下头去,身子微微战栗。
“你也该做出你的选择了。”
秦江月意味不明地说完,拉着薛宁消失在原地。
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前,他淡淡道:“要纠正你的是,薛宁从魔化中恢复,从不是依靠外力和别人。她是靠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本尊于一旁只是可有可无的陪伴。她不曾阻拦我回仙府,甚至主动提起此事,是我不愿回来,一切皆是我的选择。”
“你父亲为修界牺牲,你可以不满,可以借此指责本尊。当年薛琮亦是为修界牺牲,薛宁借此行事时,你却高高在上地斥责她挟恩图报不知好歹。那些你曾对她说的话,如今想来都能一字不差地奉还给你。”
慕妏面如结霜,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故意不去多想秦江月最后几句话,只想他那句“不愿回来”。
这是他的选择。
又是“选择”。
一片寂静,无人先开口,所有人都在想,选择选择,仙尊一再提到这个词,是不是怪他们擅作主张?
人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知谁先动了,渐渐开始离开疗伤,恢复从前模样。
仿佛洞府之内陨落了的府主只是个小插曲,一晃就过去了。
慕妏仍然跪在原处,一身冷汗地继续思索着秦江月说的那个“选择”。
选择……魔神自以为隐蔽的动作,是否已经惊动了剑仙?
秦江月或许看出了什么,但他不说,只是给出暗示,这又是为什么?
慕妏已经不敢再自恋自负,可她还是不得不往那处想——他在给她机会吗?
他说她该做出选择了,说明她尚且还有选择的余地。
还能选择,这怎能不算是一种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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