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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故事并不长。
甚至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罢了,甚至缺少一些黑化的戏剧性。
聂槃没有黑化过。
她当年脾气确实不好,对江暮晚挑剔,厌恶,也嫉妒。
她对她排挤,嫌恶,却并未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和薛琮那一夜她也是被陷害设计,无法自控的,当时薛琮和江暮晚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和师弟有任何关系,一旦有了,那是要逼死薛琮。
可魔不会和你讲这样的道理。
他们醒来的时候,薛琮是真的差点自杀。
他没能成功,一来是她的阻拦,二来是江暮晚马上要生产,他难以想象自己陨落的消息这个时候传回去,他的妻子要怎么样。
所以他只能咬牙吞下苦果,带着对妻子的愧疚回到宗门,将一切和盘托出,等待妻子的判罚。
那聂槃呢?
聂槃最看不起自己的,就是她那时的窃喜。
她竟然因为这件事感到快乐。
甚至在事后,江暮晚与薛琮夫妻离心,她还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江暮晚是凡人,无法修炼,即便薛琮再如何拿天材地宝替她堆命,她早晚也会死。
会死得比她早很多很多。
她想,到那个时候,作为与他有过一夜的人,她是有资格再和他一起的。
她无心去主动破坏他们,发现魔气在雪隐峰,带人闯入时,也是真的觉得江暮晚会因为薛琮和她的意外走上歪路,和魔族勾结陷害仙府众人。
她是有证据才行动,没想过江暮晚会在生产后不久就死在魔族手里。
“你母亲死后,我知道自己有了你父亲的孩子,我那时,卑鄙地欣喜若狂。”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慕不逾已经不再阻拦,因为没用了。
所有人都去看慕妏,慕妏呆滞地站在那,瞪大眼睛,双手颤抖。
“我去见他,发现他状态不对,隐隐有境界失守的痕迹,便知他根本接受不了妻子的死去。他还苟延残喘地活着,是因为有你这个女儿,他要尽做父亲的责任,要活着庇护你。”
聂槃笑起来:“这样的人,不可能接受自己导致妻子死去的错误后,留下一个‘孽种’。”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说慕妏是“孽种”。
这个人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娘!”慕妏崩溃大喊,“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孽种!什么她父亲的孩子!你是走火入魔了胡言乱语的对不对!别再说了娘!”
她跪倒在地,膝行到母亲身边求她别再说了,但聂槃并未理会。
确实有走火入魔的原因在,但她早就想着有要说开的一天。
这些年她修炼到了瓶颈,一直不敢面对心魔,再不面对也是一个死。
不能死啊。
死了怎么保护女儿呢。
她现在完全理解师弟当年的心情了。
“阿妏,你别怕,你还有娘不是吗?大师兄……你要感谢府主,是他给了你活下来的机会,给了你高贵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
慕妏望向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现在是完全明白他当时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可她真的没办法接受。
“娘,我求你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不说怎么可能呢?
不说,哪怕自己去死,不跨这个心魔,但薛宁就真的不会动手吗?
那日师弟的半个元神出现必然有原因,肯定是薛宁触及了什么,让师弟元神回归。
元神的执念是杀了他们的孩子,或者干脆是杀了她们母女俩,那薛宁本身呢?
师弟会不会赋予薛宁这个责任呢?
若薛宁要她们死,有秦江月在,她们母女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那就只能铤而走险。
这是聂槃选择今日“走火入魔”的原因。
“这一切都是我之错。”聂槃反手收剑,在薛宁面前跪下,“我苛责弟妹,蒙骗师弟,生下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生有妄心,不甘转折。都是我的错误。”
聂槃将剑柄递给薛宁:“今日在场众人可以为我做个见证,我愿以死谢罪,只要能留我女儿一命。”
“虽然可能会让你很恶心,但薛宁,阿妏与你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让我来偿还一切,好吗?”
安静地听到这里,薛宁已经无比乏味。
她厌烦这一切纠葛。
目光划过神色各异的所有人,薛宁最后看了秦江月一眼,看着他眼中倒影的自己,转过头道:“大长老看似在诚恳求我,可闹出这么大动静,毁了我父亲的坟墓,抢夺他的遗骨,惹来这样多的人围观,与其说是求我,不如说是在逼我。”
“将一切全都道出,由你自己承担,那你完全不知往事的女儿自然就是可怜无辜的。她选择不了任何,只能傻呆呆地跌坐在那里喊着‘别说了’——这样的情形,我若真想要将她如何,都显得过于残忍了吧?”
薛宁厌倦地皱起眉:“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近日之前,我也和你的女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承担比她更多的困苦,被所有人讨厌,甚至是被你的女儿以大小姐的高贵身份嫌恶、看不起?”
所有慕妏曾经对原身的傲慢、伤害,现在都成了回旋镖。
“我父亲还在时,出于那件事男女身份不同,你也是受害者的原因,也对你抱有愧疚吧?”
薛宁往前一步:“你又是如何心安理得接受这份愧疚,看你女儿骑在我头上,顶着府主之女,天之骄女的身份看我不起,几次三番在与我的矛盾之中受我父亲偏向的呢?”
“我从前性子确实不好,肯定也有我错的地方,但大长老,你那时看我父亲在我与你的女儿之间站在你女儿这边,斥责我无礼,让我道歉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暗暗欣喜呢?”
“你有没有觉得,看,江暮晚,你的女儿和我的女儿,他更喜欢我和他的女儿,我和他的女儿更优秀——这样的想法呢?”
“哪怕只是一瞬间,你有过吗?”
这一声声疑问音量很轻,羽毛般划过众人心底,却留底极大的震撼。
聂槃肩颈紧绷,几乎被问得难以呼吸。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薛宁明白这个道理。
可看到聂槃如此不诚恳的道歉,带着目的地坦诚一切,她还是觉得, 太难看了。
“我若非要你们母女俩都去死, 你会怎么样?”
薛宁轻飘飘吐出这么一句, 在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跪在地上的聂槃却笑了。
她缓缓抬眸,血色的眼睛盯着薛宁看了一会儿, 突然暴起,差点就要掐死薛宁。
这已经是她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了, 但是没有用。
一点用都没有。
一切都被秦江月轻易化解。
秦江月这次出手很重,剑意入骨,聂槃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身上不断往外冒血,却根本看不到伤口在哪儿。
慕妏惊呼一声扑到母亲身边,被聂槃安抚地拍了拍手背。
聂槃仿佛感觉不到痛苦,勉强坐起来, 再次望向薛宁。
“你看, 我什么都做不了。”她缓缓道,“所以其实,不管你愿不愿意留阿妏一命, 我都能没有办法强迫。今日这般,已经是我可以想到的最优解……”
“错了。”
薛宁打断她的话, 让她愣住。
“大长老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吗?”
薛宁走到她身边蹲下, 看她痛苦不已的模样,不知江暮晚瞧见会觉得痛快吗?
不会。
她只会觉得无趣。
这就是聂槃和江暮晚这个小小凡人最大的区别。
“在你闹这一出之前, 我根本没想过要对你们怎么样。”
聂槃和慕妏不可思议地望向薛宁,慕不逾都有些惊讶,在场众人也非常诧异。
怎么会呢?
他们不知道这些秘密也就罢了,知道了之后,觉得薛宁什么都不想做才是最让人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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