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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容易上去的吗?
她刚想过,江暮晚就道:“你会无波无澜地登上第九层。”
薛宁回眸,江暮晚低声说:“因为魔神在那里等你。”
薛宁瞬间转身,要离开琉璃宝塔,但失败了。
入口早已不在,整座宝塔死海一般被魔气锁住。
“宁宁,往前走,别怕。”江暮晚飘到她身边,“娘会保护你。”
不等薛宁表示什么,江暮晚就继续道:“你定然觉得我说大话,那可是魔神,化剑仙尊上去都不一定是对手,我要如何在他面前保护你?”
薛宁凝望着她单薄的魂魄,看到她重遇之后唯一灿烂的笑容:“我当然可以!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
“薛琮护不住你,那就由我来。我忍着良心的不安和恶心吞噬那么多生魂骨粉,哪怕倾天跟我说那只是普通丹药,我也吃得出来不对。普通丹药如何让凡人长生不老?那些男子,做人的做魔的,仿佛都将我们女子当做傻子一般。”
“我自然卑贱,低等,毫无用处。跟在薛琮身边那些年,所有人都说我拖累他,配不上他。他那个师姐每次见了我,都仿佛我玷污了她的师弟一样神色难看。”江暮晚悠然道,“我跟在倾天身边,魔神轻贱我折辱我,但他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包括倾天,我反而觉得比在无争仙府时自在。”
薛宁忍无可忍:“你到底做了什么,当年又发生了什么?”
江暮晚定定看她,不再兜圈子:“我本想带你一起走的,可我自己也知道,我没办法真的走掉。我迟早会被找到,跟着我不如留在薛琮身边,至少那是作为凡人的我眼中,从前最美好的未来。”
故事很简单,但说来话却很长。
乱世之中人人自危,可以修仙,可以跟着那些道君真君,是每个凡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薛琮偶然一次去凡间,借住江家几日,见到了江暮晚,江暮晚看上去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温柔,纯然,漂亮。没人会觉得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开阔的眼界,所以谁都不知道江暮晚见到薛琮的一瞬间,就立下决心要离开凡间。
她确实很美,美得哪怕薛琮身为修士依然一眼惊艳。
后面再英雄救美,芳心暗许,道别时留下蛛丝马迹,待仙君回宗发现她的小心思,激起心弦回来寻她,一切都顺理成章。
江暮晚一开始结识薛琮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要吸引别人真的爱上自己,还是薛琮那样的仙君,自然也要付出自己的真心。
她确实喜欢薛琮,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愿意奉上自己的一切。
在成功嫁给对方,得知自己不能修炼,没有半分灵根时,她也没有特别失望。
世事都是有失有得。她想,没有仙缘,是命,但得到了仙君的爱慕,可以和一个作为凡人需要仰止的存在结合,相伴一生,也算没有白活。
薛琮许诺她一定会找办法替她延长寿命和青春,她其实也没有特别执念于此,但他向她承诺,哪怕她死了,他也不会再有别人,这就对她很重要。
她不觉得锁住别人漫长的一生有什么不好,她的生命与修士相比短暂得好比烟花,但她的爱意不输给这些修士,薛琮回给她这样的承诺,她配得上。
因为这个承诺,江暮晚也怕他孤单,虽然自己也许活不过百年,但可以有个孩子的话,有子女陪伴身边,夫君也有所感情寄托。
所以她铤而走险怀了他的孩子,薛琮一开始极力反对,责备她为何擅作主张,一心要打掉这个孩子,是江暮晚坚持要留下来。
她与这些修仙者格格不入,日日待在雪隐峰上,景色再美都有看厌的一天。
不光是为了薛琮以后可以有人陪伴,她也自心底希望有一个自己的血脉。
一个长得像他们两人,代表了两人爱意结合的孩子,她会尽自己所能好好养育她,让她可以修炼,可以健康快乐的成长,去过自己梦想过却无法达成的修仙生活。
怀着薛宁的时候,人人都说她凡人之身孕育修士的子嗣,怕是要受尽折磨,最终承受不住放弃。
可她觉得一点都不难受,一点都不累。
她心中始终都在构想美好的未来,直到——
她的夫君在她临盆之际突然闭关,长达一个月未曾见任何人,在她生产之前几天才终于回来,满身醉意,形容狼狈地跪在她面前,乞求她的原谅。
他背弃了他们的誓言,与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那本是我临盆之前,他最后一次离开仙府平魔。”江暮晚的魂魄颜色变得很深,黑至最浓,已经有些泛红,“他说他和那位始瞧我不起的师姐被魔设计,荒唐一夜,对我不住。”
薛宁倏地睁大眼睛:“……师姐?”
薛琮的师姐是谁?
无争仙府如今的大长老,府主慕不逾的妻子,聂槃!
“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看着他慌张无措地抱着我,让我不要难过,如何惩罚他都可以,只是不要离开他。”
江暮晚的魂魄骤然升起,饱含厌恶:“可我只觉得他脏!我很高兴你在我面前几次提及那个人,都没有称他是父亲。这很好,他根本不配做你的父亲!”
薛宁有些窒息:“被魔设计,他是被哪个魔设计?”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江暮晚这次气息又沉寂下来,魂魄的面孔都看得出困扰和痛苦。
“……是……是啊,他是被哪个魔设计?也算我自作自受不是吗?倾天……如果我没有救下那只断翅的怪鸟,是不是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果然是倾天。
“我那时并不知道,我无意间救下的怪鸟会是什么大魔。那年我随薛琮出战,被结界守护在院中,它在我面前奄奄一息,断了一半翅膀,我见到就救了,我如何会想到,结界里会有魔进来?那鸟在我身边一个月,薛琮回转时它才消失,我不知那会埋下这样一颗种子。”
江暮晚有什么错?
薛宁不认为她做错了任何事。
可她却深陷这样的闭环之中。
“我那时太激动……胎气大动,薛琮找了府主来替我安胎,他说府主虽不是医修,在这方面却比医修还厉害。那仿佛是什么秘密,他说得很小心,我其实根本不在意。只是看着府主灵力中投射出来属于你的那张脸,我又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了。”
“或许我可以跟薛琮和离,带着你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怎么办呢,府主走的时候对我道喜,叫我不要沉溺于过去,早日走出来,因为我的孩子与他灵力相应,身怀木灵根!我竟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伤心。”
薛宁抿抿唇,很清楚她的矛盾。
高兴的是女儿可以修仙。
不高兴的是,为了女儿未来仙途坦阔,她恐怕得委曲求全,继续留在薛琮身边。
薛琮出事,被设计,实非本意。
可那件事如一根刺扎在两人中间,强迫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折磨。
这样的折磨让江暮晚郁郁伤身,每次薛琮出现在她面前,她仿佛都可以看到他和师姐滚在一起的画面。
聂槃来见她时,这种憎恶上升到了顶峰。
她被指责与魔族勾结,殿内藏有魔族信符。
江暮晚根本不知什么魔族信符,但聂槃还真的带人在她住的地方搜到了一块令牌。
她羸弱地望着那块牌子被聂槃握在手里,肚子剧痛,戒律堂的人却说她假装,试图逃脱惩罚,是薛琮强行拦下他们,又找了慕不逾来,才将一切平息。
他们都说一切等她生完了孩子再做打算,聂槃同意了,似乎有些自责没发现她是真的肚子疼,事后还来道歉,江暮晚只有排斥。
在魔界信符被取走的当天晚上,薛琮还在她身边守夜,倾天就以真面目来见她了。
那时秦江月不在仙府,慕不逾也暂时离开,倾天大摇大摆进来,身上有魔神的神光,谁都阻拦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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