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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道:“诸位请看,楚国特使面色紫红,这是单纯饮酒而致的么?便算是楚国特使年岁已高,突然饮了这般多的酒水,也不应该会这副模样,不是么?”
方才众人都震惊于公子文治一拳打死楚国特使的事情,如今听到成蟜这么一说,纷纷冷静下来,的确觉得有些古怪,楚国特使平日里并非弱不禁风的人,被一拳打死着实匪夷所思,加之他的脸色涨红,的确非比寻常。
吕不韦眼眸晃动,他急于脱清楚干系,拱手道:“楚国特使暴毙,此事非同小可,既然与楚小公子有干系,我一定会将此事如实禀明王上,请王上裁夺!”
“不必禀明了,寡人便在这里。”
吕不韦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众人大吃一惊,齐刷刷回头去看,是嬴政!
嬴政一身常服,并没有穿着黑色的朝服,甚至头上也没有佩戴象征着王权的冕旒,但一点子也不妨碍嬴政的威严。
他年纪虽然不长,但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气势十足,腰间佩戴着宝剑,伸手按在剑身之上,大步走上前来。
众人看到嬴政,立刻躬身作礼,退让出一条宽路,任由嬴政通行。
其实嬴政一直就在吕不韦的府邸之外,他是与公子琮一并子前来的,但是并未入府邸。毕竟这次燕饮,乃是在吕不韦的府邸中举行,来了半个朝廷的卿大夫,若是嬴政再出面,恐怕太给吕不韦长脸面,助长吕氏的气焰,因此嬴政不宜出席。
只是嬴政又担心成蟜会饮醉,干脆便坐在辎车之中,在府邸之外一直等着成蟜,想着等燕饮散了,立刻接成蟜回宫歇息。
谁曾知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公子琮方才“姗姗来迟”,便是去通知嬴政的。
嬴政大步走过来,上下检查了一下成蟜,低声道:“蟜儿,没有受伤罢?”
成蟜摇摇头,拱手道:“王上,楚国特使暴毙的蹊跷,脸色涨红还有淤血,实在古怪。”
吕不韦突然看到嬴政来了,赶紧为自己辩解道:“回禀王上,臣也觉得楚国特使死状蹊跷,只是还未来得及去找医士查看。”
“不必去了,”嬴政道:“寡人身边正好带着医士。”
吕不韦大吃一惊,其实嬴政带着医士,也是担心成蟜醉酒难受,所以特意让医士准备着,没想到竟派上了这般的用场。
嬴政挥手道:“医士,来看看楚国特使。”
“敬诺,王上。”
医士上前,仔细的检查若敖斗氏的遗体,医士似乎发现了甚么,哗啦一声撩开若敖斗氏的下衣袍子。
“嗬——!!”
众人齐刷刷的倒抽一口冷气。
若敖斗氏已经死了有一会子,他倒在地上,何止是面色涨红,就连下面也涨得厉害,实在不忍目睹,只是因着冬日里衣袍厚重,方才给挡住了,众人都震惊于楚国特使的暴毙,谁能联想到那方面?自然而然给忽略了。
医士面色尴尬,回禀道:“启禀王上,楚国特使……楚国特使……”
“但说无妨。”嬴政道。
医士支支吾吾的道:“楚国特使是因着服用房事之药过量,又饮用了大量的烈酒,加之年事已高,这才突然不行了。”
围观的卿大夫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甚么?房事之药过量?”
“这个楚国特使,还真是老不休!”
“啧啧,竟然是如此死的!真是丢人呐!”
楚国使团一听,登时觉得脸面上无光,又听着秦廷大夫们羞辱的言辞,立刻指着吕不韦道:“甚么房事之药!?我们特使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一定是你们在酒水中加了助兴的药散!”
吕不韦一个头两个大,说实在的他也不知情,吕不韦很是重视这次的燕饮,特意吩咐了仆役好好儿准备。而这种房事之药,在贵胄之中十足的流行,也十足的常见,因着并非是毒药,反而是补药,所以也不会特意检查,吕不韦哪里知道酒水中加没加入这种补药?
咕咚!
吕不韦跪在地上,叩头道:“王上明鉴,臣……臣完全不知情啊,臣怎会害楚国特使呢?”
楚国使团道:“便算是不知情,我们特使暴毙在你的宅邸之中,绝对与你文信侯脱不开干系,秦王,您不会偏袒你们秦国人罢?”
嬴政凉飕飕的看了一眼吕不韦,他心里头犹如明镜一般,今日的事情十足蹊跷,吕不韦一直巴结着若敖斗氏,一方面想要安抚楚国,进攻赵国,从而获取军功,重新掌握秦国大权。
另外一方面,吕不韦还想与若敖斗氏联手,送他的女儿进入章台宫掖庭,立为秦王夫人,妄图利用若敖斗氏的女儿来接替华阳太后的楚派势力。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吕不韦都不会害死若敖斗氏。退一万步讲,便算是吕不韦和楚派不对付,因此想要害死若敖斗氏,那也不该在自己的府邸中动手,若敖斗氏死在他的地盘,吕不韦便算不是主犯,也要治一个管理不严的罪名,决计是跑不了的。
成蟜看向嬴政,低声道:“怕是有人想要拉吕不韦下马。”
吕不韦在秦廷中居功自傲,这些年来得罪的人可不只是一星半点,想要拉他下马的势力数不胜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嬴政微微颔首,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嬴政:【有人故意陷害吕不韦,这倒是给了寡人一个机会,何不将计就计?】
自从嬴政控制了楚派,收拢了公子琮之后,赵姬的外戚与吕不韦相互勾连,虽很多手法并不是很高明,但十足的坏事儿,成为了嬴政最大的绊脚石。
有人上赶着陷害吕不韦,这不就是把撸掉吕不韦的机会摆在了嬴政面前么?
嬴政幽幽的道:“吕公,寡人虽知你忠心耿耿,对我秦国绝无二心,但如今楚国特使暴毙在你府中,寡人若是不处置与你,恐怕世人不服。”
“王上!!王上……”吕不韦想要辩解。
嬴政全然不给他这个机会,幽幽的道:“既然如此,传寡人的诏令,即刻起将吕公软禁,事情查明之前,吕公手头的一切政务,都由琮相接手。”
公子琮恭敬的道:“敬诺,王上。”
吕不韦恍然跌倒在地上,大喊着:“王上!!您不能……不能啊!”
嬴政却不理会他,转头对楚国使团道:“楚国使者,寡人如此做法,使者们可满意了?”
楚国使者面面相觑,吕不韦乃是文信侯,食邑十万户,在秦国举足轻重,嬴政罢免了他一切的权利,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楚国使者一时间被堵住了嘴巴,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只好拱手道:“秦王……英明!”
嬴政道:“即使如此,今日便先散了罢,楚国使者也请节哀。”
嬴政往外走,道:“大行人,随寡人来。”
成蟜被点了名字,赶紧跟上去,随着嬴政一起出了府邸,上了辎车。
一上了辎车,嬴政黑着脸上下检查成蟜,道:“那个罪该万死的若敖斗氏,轻薄与你来着?哼,就让他这么死了,真真儿是便宜了他,若是依着寡人的意思,便合该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成蟜:“……”便宜哥哥醋劲儿好大啊!
成蟜道:“也没甚么,主要那个斗氏死得太快了,也太蹊跷……”
他摸了摸下巴,沉思道:“蟜觉得,很可能是有人在挑事情。哥哥你发兵攻赵的节骨眼儿上,楚国特使不明不白的死了,楚国必然会有意见,这有心人恐怕是想令楚国在背后捅刀,让哥哥左右为难。”
嬴政冷笑一声:“抖机灵抖到寡人面前来了。”
辎车粼粼的开入章台宫,不需要在公车署停车,径直进入内朝的路寝宫。
嬴政率先下车,将成蟜扶下来,道:“蟜儿,今日你受惊了,便在寡人的小寝下榻,如何?”
成蟜眼皮狂跳,死的是楚国特使,自己完全没有受惊,若说受惊,公子文治倒是受了一点点无妄之灾,险些被牵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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