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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文治连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那你躺下来,我便说了,你该去王上的辒辌车同乘,那个辒辌车比我这里可舒坦多了。”
成蟜躺下来,面朝着车壁,耳朵里听着公子文治噼里啪啦的叨念声,总觉得自己心口还是很难受,但那种难受的感觉,是他这几辈子都不曾体会的。
明明几乎感受过所有的病痛痛苦,偏偏这种感觉十足陌生,十足的磨人……
嬴政上了辒辌车,对寺人道:“去请成小君子来参乘。”
“这……”寺人迟疑了一下,道:“回禀王上,成小君子方才上了楚公子的车驾。”
“公子文治?”嬴政蹙眉。
“回禀王上,正是。”寺人回话。
嬴政想到昨日里替成蟜纾解的场面,摆了摆手,道:“罢了,启程罢。”
扈行的队伍粼粼前进,继续往咸阳赶去,因着嬴政担心成蟜的伤势会有反复,所以脚程并不快,天色昏黄立刻扎营下来。
队伍驻扎之时,成蟜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公子文治拍了拍他的肩膀:“成蟜,成蟜?醒醒了,扎营了。”
“唔……”成蟜没有醒过来,只是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哗啦!车帘子被打起,嬴政站在外面,看了一眼车内的成蟜,抬起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道:“轻声,别吵醒了蟜儿。”
公子文治捂着嘴巴点点头,嬴政摆手道:“你先下去。”
公子文治哦了一声,蹑手蹑脚的退下车驾。
嬴政反而上了车驾,双臂一展,轻声将成蟜抱了起来,稳稳抱在怀里,转身步下辎车。
“嗯……”因为摇晃,成蟜迷茫的嘟囔了一声,但还是没有醒过来,揪着嬴政的衣袍,甚至用脑袋蹭了蹭嬴政的胸口,口中呢喃着:“真暖和……”
秦王抱着小君子,已然是莫大的荣幸了,所有忙碌的、侍奉的宫人、士兵,还有士大夫们全都侧目看过来,一时间成蟜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成蟜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无数道视线扎在自己身上,毛骨悚然直掉鸡皮疙瘩,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一撩眼皮,登时吓得一个激灵。
自己一只手紧紧抓着嬴政的袖袍,另外一只手按在嬴政的胸肌上,整个人窝在嬴政怀中,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身边无数双眼睛暗搓搓的打量着自己,简直堪称万众瞩目……
“王上?”成蟜终于醒过梦来,瞪大了眼睛,连忙从嬴政怀中跳下来,拱手道:“蟜失礼。”
“无妨。”嬴政倒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毕竟是重活一世的帝王,一向我行我素,根本不需要看别人的颜色。
嬴政伸手将他蹭乱的外袍整了整,道:“天气冷,你方才发了汗,小心着凉。”
嬴政的掌心温暖宽阔,抚摸着成蟜的颈侧,成蟜一个激灵,嗓子里竟然发出类似于幼兽的声音,登时面红耳赤,尴尬的后退了一大步。
嬴政见他躲开自己的触碰,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很快又开口道:“还要等一会子营帐才会扎好,今晚……”
“那个!”成蟜先一步打断,一把抓过正好路过的公子文治,急匆匆的道:“蟜与楚公子一见如故,方才在车上说好了,今日蟜便在楚公子的营帐中过夜,促膝、促膝长谈……是不是楚公子。”
“啊??”公子文治一脸迷茫:“促膝长谈?”
成蟜压低了声音咬耳朵:“小舅舅,积德的时候到了,救命呐。”
公子文治后知后觉,磕磕绊绊的道:“哦——对对,我、我那个想起来了,我们一见如、如故,准备促膝长谈来着。”
“哦是么?”嬴政慢条斯理的问:“那楚公子与成小君子打算谈些甚么?”
“谈……”公子文治眼珠子乱转:“美人儿!”
成蟜:“风土人情!”
成蟜:“……”
成蟜险些扶额,美人儿是甚么?小舅舅不愧是个花花公子,怎么满脑子都是美人儿?
嬴政的脸色刷的难看下来,公子文治找补道:“风……风土人情!”
嬴政皮笑肉不笑的道:“看来楚公子的课业还是不够重,心里头思忖的都是美人儿,等回了咸阳,寡人会亲自嘱咐学宫的讲师,给你加重课业的。”
“啊……”公子文治拉着长声,道:“王上,要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
嬴政不给他商量的机会,转头便离开了。
成蟜拍了拍公子文治的肩膀,道:“节哀顺变罢。”
“都是你!”公子文治道:“若不是为了掩护你,我也不必加重课业,学宫的师傅已经很严厉了,你知道么?”
成蟜笑道:“都过去七年了,小舅舅怎么还在学宫习学?”
公子文治梗着脖子道:“不可么?活到老学到老嘛,再者说了,我不入仕,天天在家里呆着多无聊,就去学宫顽顽呗。”
成蟜也没有点破,甚么顽顽,肯定是被公子琮逼着去学宫的,免得公子文治一天到晚在家里无所事事,又要去沾花惹草了。
成蟜与公子文治同住一个营帐,嬴政也没有拒绝,毕竟他是个聪敏之人,知晓因着之前发生的种种“意外”,成蟜心中不太平静,其实嬴政心窍中也不似表面上如此平静,两个人都需要好好儿的想一想才行。
嬴政没有逼得太紧,便同意了成蟜与公子文治一个营帐,只是到了夜里头便觉得有些后悔。
嬴政在营地中散步,便听到公子文治的营帐中,仿佛老鸪在叫一般,公子文治“哈哈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不知说甚么如此欢心。
“哈哈哈哈——真的么?笑死我了!”
“成蟜你再跟我说说!”
“还有这样的事情?哈哈哈……”
也不知成蟜与公子文治到底有甚么可谈的,惹得公子文治笑得如此大声,嬴政黑着脸,转身回了自己的御营大帐。
笑声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公子文治聊得正好,便听到有人在营帐外面道:“治儿,很晚了,快些歇息。”
是公子琮的声音。
公子文治惊讶的道:“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啊!”
公子琮隔着营帐道:“为兄便不进去了,成小君子还有伤在身,不宜劳累,你也早些歇息,听到了不曾?”
“哦——”公子文治虽还是有点子不情不愿,道:“好罢,这就睡了!”
一行人回到咸阳,这一路上,成蟜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躲着嬴政,总之嬴政但凡想要找成蟜,一定是找不到人的。
回到了咸阳之后,果不其然,公子文治的小道消息是准确的,齐国派遣来了使团,听说嬴政退回芈夫人之后,简直是八百里加急,让使团紧赶慢赶的来咸阳说亲。
因着成蟜受伤的缘故,回咸阳的脚程很慢,齐国的使团却很快,他们刚到咸阳没几日,齐国的师团便要入咸阳了。
齐国的使者虽然没有明说,这次是为了给嬴政说亲而来,不过这件事情不算是秘密,简直路人皆知。
今日便是齐国使团的接风宴,成蟜总有些心神不宁,身为秦国的舍人,他也需要赴宴。
“哥哥!哥哥!”小胡亥晃荡着成蟜的手臂,仰着小脑瓜子,奇怪的的道:“哥哥,你不舒服嘛?脸脸好难看哦!”
成蟜回过神来:“没甚么,走罢。”
成蟜领着小胡亥往燕饮的宫殿而去,大老远儿的,听到偏僻之处传来一丝丝嘈杂,成蟜五感敏锐,比旁人的听力都要机敏许多,不由好奇的看过去。
“你这个小野种!竟敢冲撞我齐国使团,不要命了?”
“还真当自己是公子了?”
“一个没娘的野人罢了!”
成蟜领着小胡亥走过去,便看到几个齐国的使者正围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不依不饶的嚷嚷着。
宫闱之中哪来的这般大的孩子?不正是秦王的长子——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面容平静,仿佛犹如一潭止水,不见任何波澜,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孩童,他身上透露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老成与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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