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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剑(59)



心念一动,咒法也暗自变幻。

光芒暂退后,师无墨在悬于半空中的破妄剑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下意识别开眼。再怎么说为了谢衡之好,依然是他自作主张,又怎能说没有私心,有愧是难免。

事已至此,再让谢衡之与师清灵纠缠下去,便彻底成了他为一己之私,如此,对谢衡之也不公。

师无墨沉默半晌,看向面色无虞,一无所察的爱徒,他的语气多了几分疲倦:“待我回去,便解开你与清灵的婚事,望你往后一心正道,切莫纠缠在凡尘欲海之中。”

他睁眼,平静道:“谨遵师父教诲。”

——

十二楼折损大半后,法器被一哄而上的仙门夺回,十二楼又隐匿起来,好在这次元气大伤,至少十年不敢再出。身为正道功臣的谢衡之却在闭关中,听不到外界对他的赞誉。

霁寒声渐渐走出了许留云身死的阴霾,决心不负师尊教诲,在三秋竞魁上夺得魁首,让姑射山也能与各大仙门一争仙首之位,日后才好团结百家一同除魔卫道。

若有修士能在三秋竞魁上夺得魁首,日后对所在的仙门争得魁首便更为有利。从前的魁首多出自栖云仙府,往年却是瑶山的新秀夺魁,瑶山的掌门也成了仙首。只是瑶山掌门是个敌进我退,敌退我算了的性格,面对除魔大业,一直没有多大能为,子孙倒是生了一个又一个。

虞禾几次去见公仪蕤,都会从他那里听到各个正道能人的八卦。依他的意思,并非是他守口如盆,而是那些弟子受伤了没事干,就喜欢说些有的没的,他是被迫听见。

由于他见多识广,虞禾才找他询问起锈剑的主人,谁知同样是一无所获。

虞禾想了想,索性去了趟萍香山,自借花之阵后,她就一直没再见过陆萍香。也不知道他在忙于何事,霁寒声得知她要前去,也放下正事坚决随她一道。

再见到陆萍香之时,他正坐在桃花树下,看着一只金色的蝴蝶绕着桃树翩翩展翅。树上已经结了好多桃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

见来人是虞禾跟霁寒声,他笑意更深,蝴蝶飞到他指尖,翅膀扇动的同时,点点流光飞散。

“我还在想,这些桃子都熟了,你们什么时候能来尝尝。”

霁寒声对他行了一礼,虞禾抱歉道:“近日事务太多。”

她打量起陆萍香,却觉着他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面色也苍白到不像话。

陆萍香总是温柔耐心地报以理解:“正值多事之秋,三秋竞魁在即,你们勤勉些也是好事,能偶尔来上一次,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又说:“这些桃子往年总是摘不完,落在地上烂了可惜,萍香山的弟子都吃腻了,你们多摘一些回去分给同门吧,也算替我分忧。”

虞禾凑近霁寒声,小声说:“给尚善多摘点。”

霁寒声点点头。

尚善胃口太大,每次都吃不饱喊饿,他们去拿了后厨太多吃食,已经被批评好多次了。

趁着摘桃子,虞禾将向陆萍香探问起了锈剑的主人,想要多了解一些。陆萍香沉思了许久,才说:“千年前魔祸肆虐,修为高深的女子众多,只是若要说到剑法超群,最出众的应当是付须臾的师姐,据师祖所说,须臾剑法便是由她点拨,只是那位前辈应当也早早死在了魔祸之中,后世并未有过多少记载。”

虞禾更惊讶了,她看向手中的断剑,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她这把布满锈迹的剑会是付须臾赠予他师姐的宝器。

她忽然有一种练字多年后,发现手里的笔是王羲之遗物一样的震撼感。

陆萍香忽地咳嗽了几声,问她:“为何想问这些?”

“只是听公仪蕤说起些传闻,心中好奇罢了。”

“他是爱胡说这些东西,当初花月道宗宗主与平秋宫夫人私通便是被他所传,以至于两宗交恶。”陆萍香感慨道。

虞禾笑过以后,又忍不住问道:“长老最近身体不适吗?”

“只是与心宗一同修补各处法阵,略有些疲累,很快就没事了……”他说话的时候,面带笑意地看着手中金蝶轻轻振翅。

第42章

陆萍香静静地仰起头, 望着虞禾跟霁寒声在桃树中穿梭着摘桃子。

淡鹅黄的衣裙飘动着,柳色腰带如枝条般垂落,掩映在苍翠的枝叶间, 衣袂翩跹时偶尔会让他产生一种故人仍在的错觉。

虞禾好一会儿没听见陆萍香说话,再看去的时候发现他正看着她的方向出神,眼神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表情甚至有几分怅然。她猜陆萍香一定是想起他的那位夫人了,或许很多年前, 他夫人也曾在此处陪他摘桃子吧。

虞禾想起书中陆萍香的结局, 又有些感慨地想,以如今的谢衡之的模样看来, 陆萍香应该就不会死了。她入门后一直受到陆萍香照拂, 他是栖云仙府中对她最好的前辈,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温柔和善的人无辜死去。要是以后能再回到栖云仙府,她一定会回来拜见他。

离开萍香山的时候, 虞禾跟霁寒声一人抱了一大筐桃子。

尚善感受到体内契约的召唤,很快就从河底钻出来,二话不说先张开大嘴。

霁寒声忍俊不禁, 将筐里的桃子一个往往尚善嘴里丢。

虞禾扔桃子的同时, 默默出神想着别的事,桃子扔歪了砸到尚善的眼睛, 他疼得“嗷”一声,愤怒道:“你瞎呀!”

“抱歉抱歉。”虞禾连忙又给他丢了一个桃子赔罪。

“你在想什么?”霁寒声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她。

虞禾坐在地上,发愁道:“我在想, 要不要和这把剑缔约, 让它成为我的本命灵器,如此一来日后也能使用剑阵, 说不准还能更好地悟透须臾剑法……”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手边的锈剑,又说:“但你看它现在的样子,万一这锈迹永远去不掉……”

“或许,你与……破伤风缔、缔约之后,才能遇……机缘。”

虞禾忽然有些后悔,下次有人再问她这剑叫什么名字,她一定不胡说八道了。

“你说的也是,试试才能知道。”虞禾说着就用以风为刃划破手掌,将血滴在了锈剑之上,而后默念心诀。

锈剑嗡嗡动了起来,一阵灵光消散后,片刻便没了动静,斑斑锈痕一如方才。

“看来还要再等等。”虞禾叹了口气。

“桃子!”

尚善催促道。

“来了……”

——

三秋竞魁在即,红枫小筑已经快被各地的仙门住满了,霁寒声也忙碌了起来。

虞禾从前在悔过峰的事务是鹤道望的随身弟子,如今鹤道望昏迷不醒,她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代职的峰主有自己的弟子,并不需要她跟在身边。于是虞禾每日给鹤道望的花草剪枝浇水,做完后便又像从前那样,满山门的找人切磋比试。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虞禾修为的进步,押虞禾赢的人越来越多,时常能高过悔过峰的内门弟子,一些不想挨打的同门也纷纷拒绝再与她比试。

虞禾每回一身淤青去找尚善,他都在担心她会不会哪一天突然死了,把他也给连累,催促着她赶紧将契约解开。

虞禾原本还想拖上一拖,然而她与霁寒声每日都去禁地找尚善的事,不知道被谁给举报到了悔过峰的长老那处。霁寒声是姑射山的人,自然怪不到他头上,加上三秋竞魁在即,他的师伯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惩处。虞禾便大不相同了,她本就是悔过峰的人,又只是个内门弟子,与魔物私通是大罪,若不是尚善身在禁地,她必定要到洗心台受刑。

长老知晓她是鹤道望的随身弟子,顾忌到鹤道望品性恶劣,得罪他必定会招致报复,最后只让虞禾连续一个月,每日在戒律堂前跪三个时辰。将此事诏于告示碑以儆效尤。

鹤道望在的时候,戒律堂每天都能跪上一排的弟子,虞禾还同情过他们,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轮到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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