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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剑(57)



谢衡之缓缓道:“命剑护体已成你我的拖累,我会早日破境,将命剑解除。”

破境最忌心有杂念,他体内魔气未消,又对虞禾生情,若出了差错,无法破境不说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他已经决定,既然想通了对虞禾的心思,破境之时,他会暂封这份情愫,待命剑解除,或许他心境明朗,能更好地断绝情意,又或许这份情爱远超他的掌控,依旧无法割舍,他也会寻求制衡之法,不被私情所累。

自欺欺人不是他的习惯,倘若能见虞禾而无执无妄,不也算是得道吗?他可以放下世间种种执念,自然也能克制住不被私欲掌控。

“这样啊……”她还是有一点难过,但想了想。谢衡之对她是有情意在的,总不会再为了师清灵叛出正道,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她垂下眼,轻声说:“那我祝愿你,一切顺遂。”

听到虞禾这样平静的语气,谢衡之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住,无端地感到发闷。

“多谢”,他说完,停顿片刻,又道:“抱歉。”

这一次,她不想回答“没关系”,只沉默地握着手中的剑柄。

——

师清灵与萧停私自出仙府,以至于拖累了谢衡之,师无墨知道后将两人领回剑宗受罚。两人要连续一个月,每日在问剑堂前跪三个时辰。

有来替他们求情的同门,也连带着被罚跪了几日。

师清灵并不是个经常闯祸的性子,她几次受罚,多多少少与谢衡之有关,而这么多替她求情的人中,唯独不见他的身影,分明他已经做了掌门,只要开口一句话就能救她于水火。

回想幼时,谢衡之也曾牵着她的手,将枝头海棠簪在她的发髻,也曾一招一式教她剑招。她不信自己不能被他另眼相待,更不信这么多年的衷情,换得他的一视同仁。

若真一视同仁,谢衡之和虞禾的命剑又是为何?他明明也会爱人的不是吗?

师清灵连续跪了许多日,难以避免地生出怨气,她心底总要责怪点什么才能好受些。怪虞禾吗?可她毫不起眼,如此平庸,甚至称得上无辜,似乎连责怪她都显得不近人情。思来想去,最该责怪的还是谢衡之。

师清灵跪了太久,每日回去一双腿酸痛无比,她把自己裹在被褥中委屈地落泪,甚至有想过,她就一定要喜欢谢衡之,非他不可吗?她可是师清灵,喜欢她的人能挤满望仙台。

然而次日,遇见她的人又开始纷纷打趣她,称呼她为“掌门夫人”。

师清灵仿佛淹没在掌门夫人的称呼之中,甚至连她自己也忘了那点怨愤,忍不住默认这个身份,在心中隐隐期待。

原来还是非他不可。

听闻谢衡之即将闭关,师清灵想到要好久见不到他,寻了个借口到苍云山去。

谢衡之成为掌门后,从前文尹君的两个随身弟子也留在了他身边。他似乎在哪儿都能习惯,照常练剑,照常看书,处理事务也得心应手,从容得有些令人敬佩,又敬而远之。

师清灵到了苍云山的时候,谢衡之站在崖边练剑,瑰丽璀璨的剑招搅碎了翻涌的云海,感受到有人靠近,微凉的剑锋从她身侧划过,带起一阵风拂乱她的发丝。

“师兄,你的伤还没好,要多休息才行。”师清灵知晓谢衡之替虞禾担了罚,她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可若不是虞禾的那只黑蛟,他们也不能安全回到栖云仙府,她不是那样无理取闹的人。

“你来此何事?”

“只是想见你了,来找你说说话。”她一如从前,向谢衡之撒个娇,说起自己受到的委屈,再抱怨冷酷严厉的师无墨。“父亲骂了我好几次,之前都不许我来见你。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被吓到了,现在还会做噩梦,总是梦见那棵怪树……”

“血度母在身,应是噩梦不侵。”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师清灵表情僵了一瞬,立刻又说:“师兄忘了吗?我的血度母已经丢了。”

谢衡之扭过头,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黑沉沉的眼却漠然看着她。

“是吗?”

师清灵的呼吸都停了一下,谢衡之的目光似乎能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让她忽然觉着自己所说的话变得可笑了起来。

“师兄为什么这么问,是因为……因为你真的喜欢虞禾?”

她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你喜欢她,所以不想要跟我的婚约了吗?”

师清灵认为,谢衡之只是想要挑出她的错误,好让爹爹羞愧退婚,成全他跟虞禾罢了。

谢衡之远比师清灵想得要更坦荡,“是,待我出关后,会向师尊交代此事。”

师清灵几乎是以为他在说笑,这样重大的事情,就被他轻飘飘地说了出来,甚至不与任何人商议。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害怕,恼火,紧接着语无伦次地认错,他还是没有将话当做玩笑的意思。

苍云山的一切,对于师清灵来说是浑浑噩噩的,她记不清自己在苍云山哭了多久,只记得谢衡之还是一如从前,任由她哭到嗓子哑,依旧是练剑看书,处理事务,丝毫不受到影响。

这太不公平了。

——

虞禾的伤势好了以后,继续回到悔过峰做事,悔过峰的副长老暂且替代了鹤道望的位置。副长老与鹤道望是两个极端,性情慈和又好说话,就是对事务处理远不如鹤道望,所以少了些掌罚长老的魄力。偶尔悔过峰的事务乱成一团糟,戒律堂罪者在审问时太不安分时,大家都会想念起鹤道望连骂带打的模样。

谢衡之临走前,交代过她一些事。他虽然名义上将尚善关回了禁地实则留了一条封有结界的暗河,可以供他出入,虽仍是不得自由,虞禾却能偶尔去探视,以免他借契约发难。

这件事虞禾告诉了霁寒声,他在姑射山很少外出,第一次见到这样庞大的魔物,也被尚善高大凶猛的模样震撼了一下。当他提及此事的时候,虞禾便提出带他再近距离观察一次,于是两个人拎着一堆吃食偷偷去看望尚善。她以心契在内心召唤,很快便听到暗河中一阵翻腾的水浪声。

尚善从水中翻出来,乌黑的鳞片折射出冷寒的光,一双赤瞳紧盯着二人。

“谢衡之在哪儿?”他咬牙切齿。

“不知道。”虞禾答道。

霁寒声激动又好奇地打量着尚善,扭头小声问:“真的活……活了两千年?”

尚善听到了他的声音,骄傲道:“厉害吧。”

说完他又恶狠狠地说:“吃的呢?”

虞禾将带来的吃食往他嘴里丢,见霁寒声好奇,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还怂恿道:“给你喂着玩儿。”

尚善感觉自己真被当成了蓄养的什么家畜,愤怒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这样说着,然而当霁寒声将烧鸡丢出去的时候,还是张口去接。

“当朋友啊。”虞禾笑道。“别不情愿嘛,你这吃的不是挺开心?”

尚善一口咽下,问她:“你跟那个谢衡之是怎么回事?”

他问完这句,原本显得有些散漫的气氛忽然就凝固了似的,霁寒声略显紧张,无措地拍了拍虞禾的手臂,艰难地憋出一句:“你不必……理会。”

虞禾突然有些感谢霁寒声,始终没有好奇地问过她任何事。她想了想,说道:“我和他,算是有些旧情……”

她笑了一下,无奈道:“你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很惊讶,我这样平凡,如何能跟谢衡之扯上关系。”

“不,不惊讶”,霁寒声摇头,抓着她的手指,黑亮的眼睛坚定地望着她。“你很好。”

虞禾微微怔住,竟也有几分无措,然而还是抿出抹笑意,说:“多谢你……真的。”

霁寒声懂得并不多,却好像也能猜到一点,至少知道虞禾应该是伤心的,于是又僵硬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似乎是安抚。

虞禾缓缓坐下,说:“没关系,我也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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