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寻这才抬头去看他,眼神之间的小心翼翼不像是傀儡。
他恍惚间想起在幻境之时,偷偷所窥探到的有关她的一切。
他曾认为所有情动都源于那株蛊,那颗心,当它物归原主时,寂寻也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然而他始终记得一些事。
忘了,又没有完全忘。
犹如现在,寂寻心愿如初,希望心仪之人不管在哪里,都有依所。
至于他……
一个影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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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部落的人都聚集到了圣女祠。
早些年前,圣女祠是村落最辉煌之地,人们会用各种稀世珠玉妆点神像羽衣;也会将黄金磨成粉末,涂抹她全身,就连屋檐房梁都采用了最稀少罕见的海贝来用于搭建。
可是现在,圣女祠褪去色彩,它破败不堪又孤零零地立在山丘的最高处,随处可见的是人们加之给她的谩骂与诅咒。
[肮脏物不配享有世间香火。]
[罪人!!!]
[其罪难恕!!!]
[恶心的女人。]
圣女沾情沦为□□,在本是祈福的殿内,落尽罪责与唾弃。
如今人们就窝在此处,随处可见的字迹和歪倒在上面的圣女神像让他们做不到安然无事。
众人坐如毡针,沉默的氛围极为诡异。
忽然,一个被母亲搂在怀间,只有四五岁的女童指着神相说,“娘亲,她要倒啦,她真的会救我们吗?”
稚嫩的嗓音在落针可闻的祠殿内显得尤为清晰尖锐。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了过来,母亲倒吸口凉气,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却又忍不住抬头看。
圣女神像垂眸悲悯,眉眼哀哀,似在哭泣。
她浑身一震,转过身去,然如芒刺背,始终不得忽视。
如桑离所说的那样,恶火烧不进圣女祠。
所有人坐在上面目睹着几乎要被烧毁完全的村庄,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哀切,过了会儿,不知谁先开的口——
“孩子说的对,圣女可还会救我们?”
“圣女她……”
有人认清了现实,站起来指着那殿庙说道:“圣女已陨,荒水已无神再佑!”
此话如惊雷一般平地乍响。
不少人都想起了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他们放任孩子在圣女祠打闹,放肆,涂抹乱画,就连他们大人,进出都要往神牌上吐一口唾沫。他们认为荒水安宁,圣女只是罪神之妻,也是荒水之耻,不屑跪地祈神。
凡人所做皆为罪,神怒……如何平息?
忽然,青老颤颤巍巍来到神堂前面,他支起了那神牌,青古看出意图,急忙搭了把手,帮忙把圣女像扶回到原本的位置。
一切规整后,青老放下拐杖,跪倒在地。
“翁爷……”
青古欲要搀扶,却被青老避开。
他结结实实磕了十个响头,眼含热泪,“我们心有蒙蔽,犯下错事种种,昔日对圣女所做的那些滔天罪责,自知咎有应得。老夫身为族长,甘愿代替族人承担所有责罚。若圣女不嫌,大可拿走我这条贱命平怒!只是老夫不忍,不忍见荒水遭难啊……!”
“若圣女还留有灵魄在世,可否睁眼看看,可否能再救部族于水火;可否能救救你的子民。”
青松不住磕头,不住苦苦哀求。
他苍老的身躯匍匐在地上,磕头的声音一响接着一响,青古看得眼眶通红,却又无能为力。
他也扑通跪倒在地,“求圣女佑怜。”
“求圣女佑怜。”
“求救救我们吧!”
祠殿里外都跪倒一大片。
司荼站在后面默然不语看着,忽然觉得这个画面讽刺又可笑。
白天时他们还一口一口罪神罪神骂着,真到危难关头倒是懂得后悔了。
此时,桑离赶了回来。
司荼瞥见她一身狼狈,先是惊了一下,旋即又定住心神,“回来了。”
“嗯。”桑离扫了眼里面,见事情发展全在预料之中后,一颗心也放回到了肚子里。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司荼,眼睛猛地一亮,像渴死之人发现桃源,跪趴着来到司荼面前,对着她邦邦磕了几个头——
“你是圣女的女儿,你、你定能帮我们对不对?你可否留下来,做我们新的圣女。”
有病吧这些人?
司荼不适地皱了皱眉,未等发作,桑离就挡在身前,“司荼与你们荒水无任何关系,与其想着靠别人,不如好好忏悔,说不定你们那圣女会原谅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