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桑桑觉察到了这微末的异常。
她眯了眯眼,起身朝这边靠近。
“相公?”
桑桑低声叫他,藏在身后的手指凝着杀气。
寂珩玉垂眸,思绪起伏间,掌心破开脚下土壤,深深闯开一个深穴,他掉落其中,顺势断开脚骨,躺在下面故作痛苦地闷哼起来。
桑桑拨开灌木丛,正欲迈前一步,被寂珩玉叫停——
“有塌陷。”
她这才发现下面有个深洞。
寂珩玉躺在其中,药材散落满地,借用月光,她看到他满身泥泞,摔得好不狼狈。
桑桑呼吸作疼,顿时急得红了眼眶,情急之下低喊出声:“相公,你怎么了?”
寂珩玉见她眼里有泪,沉顿着表情,不禁后悔起这个法子。他慢吞吞从地上支起身,“没留神掉下来了,不过……”寂珩玉抓起一株春明子伸过去,唇角轻扬,“看,也不是不无收获。”
散发着薄绿微光的小小株草在他掌间,映他眉眼清润。
桑桑喉间一哽,泪花闪烁,下一瞬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寂珩玉皱眉,有些慌乱:“桑桑?”
“我都说了不要你走这么远,撒个尿而已,我又不是没看过。”她擦干净泪水,一边心疼一边又忍不住气恼她。
桑桑不住用那哭腔骂骂咧咧着,寂珩玉先是一怔,最后忍俊不禁。
他不辩驳,柔和的眸子盯着她,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训斥,那微愠又不失轻柔的骂声回荡在寂静的林中,寂珩玉越听越喜欢,若不是人在坑里,早该把人一把拽在怀里亲了。
桑桑骂过劲儿,才想起男人还在下面。
这坑也就成年男子那么高,她勾勾手指头就能轻轻松松把他拉上来,但若是如此定会吓到她的凡人相公。思来想去,桑桑决定背他上来。
可她卷起袖子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寂珩玉说:“旁边有藤草,你撕一根来,把我拉上去。”
桑桑不认同:“你脚受伤了,万一摔下去怎么办?等我下去背你上来。”
寂珩玉摇摇头阻止她的行为,“两边土壤不算稀松,坑也不高,我拉着就能上去。要是你下来,我们两个都上不去怎么办,就先按照我说的试试。”
桑桑没有办法,只能去听他的。
寂珩玉先把竹篓送上来,最后拉紧藤草,余光瞥了瞥桑桑,见她紧紧拽着那根草,一本严肃,手腕肌肉直绷得弓起来,卖力的样子在寂珩玉看来过分可爱了些。
寂珩玉情难自制,又有些想笑。
前两次他佯装困难,到第三次时,双手抓着藤草,脚尖轻轻一蹬,顺利爬了上去。
一番折腾下来,两个人都觉得应该喘气,于是面对着面,假装疲惫地哼哧哼哧喘了起来。
见差不多了,寂珩玉平稳呼吸,把竹篓给她看,“有十八株,都长在下面。”
春明子独特的药性会让它在夜里产生光华,其药名正是出自此特性。
竹篓里的春明子几乎照亮两人,桑桑挑挑拣拣,发现都很新鲜,她觉得奇怪,“可是春明子不会聚集,一般都是单独生长的。”春明子需要大量的滋养,一片土地的养分可能只供一株春明子生长,因此才显得珍贵难寻。
桑桑看向他,神色质问:“真的都是长下面的?”
此言一出,寂珩玉捧着竹篓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第1章 119
寂珩玉不懂药材。
他是剑修, 七百年来未遇到桑桑前,日夜都与长剑做伴,事实上就连分辨蔬菜瓜果, 柴米油盐, 也是在认识她之后特意钻研的,自也不会明白春明子不会成群生长。
她眼神灼灼, 让寂珩玉不敢直视。
正欲思考要不要直接装傻充愣蒙混过去的时候, 就见一只尾巴带着光,犹如松鼠似的棕色动物跳进了洞穴之中, 它左看看右看看, 确定安全之后, 拉开腹袋, 掏出一个药果埋在了下面, 并且跳起来跺了跺, 等跺结实后, 又爬出树洞寻觅别的东西。
两人:“……”
“是松鼬。”桑桑恍然大悟, “看样子你正好掉到了松鼬的巢穴。”
松鼬是活在山岭中较为常见的灵物。
它们喜食药物,任何药草都可以作为它们的食物, 然而此物惧寒, 所以在冬日来临前,它们会有储粮的习惯。寂珩玉好巧不巧, 正正好掉在了它的老巢,所以也不难奇怪这些春明子的来历了。
松鼬储存动物不是易事, 若存好的粮食全部消失,它们很可能会气绝而亡。
思来想去, 桑桑贴心地给它们留了三个,以松鼬那米粒大小的脑仁儿, 是不会记得自己具体存放了多少粮食的。做完这一切,小夫妻相互搀扶着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