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遭受重击,寂寻接连后退两步,气脉翻腾,脸色变了又变。
沈折忧借此机会指尖结印,负在身后的折云剑破开万剑,剑芒犹如飞花负雪,齐齐扎在了寂寻身上。
肩膀,胸腔,手臂,脸颊,密密麻麻均是深色的剑洞。
他依旧站得笔直,眸光像极了冬日里的太阳,逼迫却不灼人。
桑离张了张嘴,封闭的穴脉让她发不出声音,所有的愤懑痛苦都积压在心口的位置,拥堵喉咙,便是简单地反抗也是做不出来。
她想哭。
眼梢因长久积攒的委屈而迅速染红,唇角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心疼与难过的情绪。
是为他。
莫名其妙的,寂寻愉悦了许多。
即便知道她是为了寂珩玉,可是只要这副表情是面对着他产生的,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他笑了一下,温和的眸色似融化开的暮色。
寂寻敏锐地嗅到熟悉的气息,瞬间收敛笑意,直勾勾地看向沈折忧,身影转如虹光,眨眼间就闪现至沈折忧面前。沈折忧心神一凛,双指上扬,只听“噗嗤”一声血肉破开地闷响,冰冷剑刃从后背穿过前胸。
寂寻张开双臂环住怔松着的桑离,沾染着血迹的湿热掌心温柔抚摸着她的后背,低浅嗓音越过耳畔:“跑吧。和那只镜魔一起,离开归墟。”
他轻柔一推,桑离轻飘飘地朝远处坠去。
斑驳的光亮圈着寂寻的眉眼,笑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即便是浸在鲜血里,也像是站在春雨朦胧之中,满身清白。
不知怎的,她无端难过起来,眼泪在恍然间悄然落下。
降在桑离身上的定身术法被寂寻无声间解除,四肢打开,经络舒展,全身骨骼都有了活动的能力。
脏腑火烧火燎地疼,逃跑之前桑离又深深地朝身后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看到一道一银白身影掠过,气质像极了寂珩玉。她晃了晃混混沌沌的脑袋,头也不回地钻进月林。
沈折忧已经看到了属于灵族的特有的幽绿息光,不给桑离脱逃的机会,折返紧追。
刹那间邪风乱起,风墙一层一层阻隔开他的步伐,声势浩大,就近的树木接连倒下大片,轰然作响,霎时间激起黑尘漫天,同时也逼得沈折忧停住追逐。
待尘粒散去,一道冷白身影显于灰烬中。
那人长身玉树,黑发映冷肤,目光寂寂,指尖折扇转动,当即令风尘骤停。
饶是沈折忧,对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也无法维持以往的冷静。沈折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寂珩玉,又扭头看了眼站在身后满身浴血,一模一样的男子,震愕之感难以言喻。
在众多仙术中,傀儡术是最不值一提的传统术法。
但是傀儡只是傀儡,全凭主人操控,没有感情,没有气息,无法自由驱使灵力,更不会受伤流血!!
从一开始,沈折忧压根没有发现寂寻是傀儡!
也难怪对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异常出自何处。
寂珩玉淡淡地掠向寂寻。
沈折忧的那一刀刚好中伤了他的那颗心,傀身不稳,看起来神魂将离。
寂珩玉没有说让他回来,也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等他摇摇晃晃眼瞧着站不稳时,才开口:“寂寻”
寂寻颓颓地撩了撩眼皮。
若想不死,他如今只能回到寂珩玉的识海中,利用他的气息进行休养。虽心有不甘,可是一想到小狐狸,也只能闭上眼,化作煞气钻入到他的身体。
心脏重回胸腔,寂珩玉不禁抬手抚了下,又缓慢放下:“寂无。”
当着沈折忧的面,寂珩玉毫不掩饰地放出了邪魂。
三人间气息不同,却又气息相同,沈折忧看着眼前一切,额心发胀,隐约有了推断。然而这样的推断过于荒谬与恐怖,一时间竟让他喉头发紧。
等寂无亮出利爪飞攻过来时,沈折忧才反应过来,失去了长久维持的冷静,怒不可遏地低吼出声:“寂珩玉,你是疯了吗!”
寂珩玉站在原地,眸中尽是无喜无悲之意。
“你是想修得缚厄道,拉着天下苍生与你共沉沦吗?!!!”
缚厄道是大恶之道。
修道之人要先经历身死而不灭,再引三魂铸体,其中一魂要集三界万恶;一魂再凝天地凶煞,修成之后方能以身殉道,届时恶煞覆灭苍生六界,天地归一,万法初开。
——此为缚厄道。
难怪,难怪寂珩玉明明经历了神髓俱断,却依旧有这么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