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滑过泥土的挲响正在快速拢近,撒特德停下,巨鹰俯冲的同时,在他四周,从地面高隆起十余条粗糙藤蔓般的蟒蛇,拔地挥动着粗健有力的长尾,直击巨鹰的脖子。
坚硬的蛇鳞和巨鹰的翅膀撞击出剧烈的震响,恍若雷鸣敲击着耳膜。
江言捂住耳朵,抬头看着腾在半空绕着圈盘旋隼族人,以及周围呈圆形包拢,以撒特德为中心,犹如结起巨大藤蔓防护笼的蟒蛇。
对峙的两方兽人都在维持随时攻击的战斗姿态。
撒特德道:“你不要他的命了?”
蛮冷哼:“我先要你的命。”
话已至此,无关俘虏,矛盾演变到两族长久积压的仇怨。
撒特德丢开绞在尾端的隼族人,放下江言,把他放入一处石洞。
石洞前生着盘根交错的树干,撒特德道:“言,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江言有了预感,这一战仅关乎蛇族和隼族,避不开,也停不了。
他点点头,没耽搁时间,隔着枝干朝黑压压的前方盯着。
耳边的树叶子晃了晃,微风刚起,蟒蛇立刻与巨鹰缠斗起来。
野兽和巨禽的吼声宛若落在耳边的滚滚惊雷,半轮萧月沉没在云层下,半明半晦,只能看见巨大的黑影搏斗,鳞片闪着光,锐利的鹰目在月华折射中锃亮无比。
嘶吼的声音震得耳膜又涨又疼,江言紧捂双耳,心脏悬在嗓子眼上,不久,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他竭力睁大双眼,试图找到撒特德,十分担心对方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空气里夹杂的血味越来越浓郁,飘着轻风,味道却散不开,细密的血丝犹豫绵绵春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着这片晦暗血腥的地方。
滴滴挲挲——
江言听到液体打着树叶的响动,下意识伸手摸到叶子上,指尖瞬间染了抹鲜红。
他的手指,手腕,展开的手心,被轻轻飘落的血丝越盖越密。
江言抖着唇,望着黑压压的前方,大喊:“撒特德!”
顾不上对方的叮嘱,江言小心绕过交错的枝干,从矮洞里爬出,还未走出两步,身影便摇摇欲坠,险些被狂风掀倒。
轰然倒塌的声音令他震了震,手脚僵着,眼睫覆盖着血丝,视野模模糊糊,睁不开双眸。
“撒特德……”
“撒特德,你在哪里,别打了,都停手别……”
江言喃喃的轻声被另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覆盖。
“你们都住手,别打了——”
瑞跟着老者喊:“都停手,别打了!”
又急道:“姆姆,怎么办,他们完全不听。”
年长的老者叹息,道:“千余年过去了,两族何苦还要为过去的争斗纠缠至此。”
她拿起怀里的一只骨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幽远的笛声沿着风散开,老者吟念出奇异艰涩的巫语,笛声混着巫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一道符咒,撕扯缠斗的巨兽们轰然从半空倒下,头痛欲裂。
“姆、姆姆,别念了……”
姆姆道:“都冷静下来了吗,你们真要打个你死我活,全族灭尽?!”
被唤作姆姆的老者活了太久,生命耗在千年的光阴中,身形不像一般隼族人那样高挑强健,她十分枯瘦,甚至不及江言的个头。
老者站在江言身边,看了他一眼。
扶着老者的瑞问:“你没事吧?”
江言摇头,跟在老者和瑞的身后走上前,想查探撒特德的情况。
蛮靠在石块上喘着气,脸上和后背都是血。
“姆姆,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他们!”
氿吐了几口血,大喘着气,一样的不服,此刻却没什么力气说话。
江言借着晦暗的月色,靠近像座山似的巨蟒。
他伸手碰了碰蛇瞳,巨蟒忽然睁眼,硕/大的脑袋想蹭蹭江言的手心。顾及这会儿估计都是血,便忍住了,蜷起巨长的尾巴把江言环在蛇躯中间。
经历过一场生死缠斗的两方雄兽,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想:方才那阵笛声和巫语究竟是什么?
震得他们头疼欲裂,这会儿都没完全缓过来。
姆姆看着两边伤势不轻的雄兽,苍老的声音染上几分苦涩。
“你们本就是一脉同族,是同胞,千年的恩怨过去就过去了,如今再争,要争到几时,争到几代?最后落个身死灭族的后果,这有什么意义?”
场上的兽人,包括江言都安静了。
不敢相信从老者嘴里听到的话。
江言正欲开口,肚子忽然有些疼。
他整个人挨着巨蟒靠下:“撒特德,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闻声,撒特德化出半身人形,手臂和脖颈上都是血,迅速抱起江言。
旁边的蟒蛇也化出半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