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还温着,连饮三杯, 嗓子的干痒症状才有所缓解。
撒特德端着木盘进来,盘子里装了洗好的果子, 用石刀切成一片片的, 配上几根木签。
大掌往青年额头摸了摸,替他把睡乱的头发抚平。
江言道:“再摸一会儿。”
他这会儿贴着对方微凉的手掌, 舒服得不行。本来想叫撒特德把火盆撤去, 被拒绝了。
他这低烧是因为感冒引起的, 若再受凉,容易恶化病情,所以这会儿他觉得热,也不能受凉半分。
江言脸一偏,贴到撒特德的大掌上,拿起木签,插着果肉往嘴里送。
撒特德看着他吃,掌心慢慢摩挲江言温热柔软的脸颊。
手掌包裹的这张脸明显消瘦了。
江言吃了几块果肉,新串了几块,递到撒特德嘴边。
“尝尝?”
撒特德安静地吃了:“言继续吃。”
江言点点头,吃饭没什么胃口,也就只能多吃点水果饱腹。
一盘鲜果见底,他揉揉发胀的肚子,想去上厕所。
正准备把脚放下去穿好棉拖鞋,膝盖弯一紧,直接被撒特德端起来抱稳。
江言道:“我上个厕所。”
夜里太冷,他已经不去底下方便了。撒特德拎了个盆上来,每次等江言解决完,再拿出去处理。
连续几晚下来,江言本来就是个脸皮薄的人,遭不住过于周到的伺候。
在他认为,自己这点小毛病还犯不着被伺候到这种地步,所以他今日就不要撒特德把盆留在山洞里了,想着自己走几步下去,也就不到两分钟的事情。
显然,撒特德不同意。
他的视线升高了,浑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眼睛。
江言声音闷在兽袍里,哭笑不得地道:“这样,我要怎么走?”
撒特德一语不发,带他去了茅房。
来到茅房内,并未将他放下,那只温凉的大掌探入兽袍里,窸窸窣窣地,接着换了个姿势抱着江言。
江言瞬间就会意过来。
他蹬了蹬动弹不得的腿,惊叫一声:“撒、撒特德……”
撒特德面无改色,只想尽快带江言上去。
不久,回到山洞的江言难得第一次对撒特德生闷气,背过身不理会对方,递到旁边的水都给他推开了。
江言甚至不想喝水,一喝水就得上厕所,上厕所就要像刚才那样……
青年两只薄玉似的耳朵通红,四周寂静,他因为生病的缘故呼吸略沉,听起来很明显。
良久,江言左右环顾,对上那双幽浅的眼睛,吐了口气。
撒特德没走,静若无声地守在旁边。
他道:“你就一直这么看我?为什么不说话?”
撒特德:“言不想理我。”
江言:“……”
他艰难地解释:“你方才那样,太夸张了……我生点小病,又不是腿断了……”
从有记忆起,他没被人那样对待过。纵使年少生病,有父母照顾,也未夸张到去个厕所都让人手把手扶住那里伺候。
江言觉得好别扭,可对上撒特德那双幽幽沉沉的眼睛,指责的话又开不了口。
撒特德一番好意,这事放到很多人身上,都不能保证自己照顾对方能做到如此体贴细致的程度。
他挠了挠头发:“算了,是我钻牛角尖。”
换位思考,如果受伤的是撒特德,对方不便行动,要他那样去帮,也会毫不迟疑的。
觉察江言放下小性子,撒特德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江言接过,默默喝完。
他裹在兽褥里浑身不得劲,原本想带做好的扑克牌去找阿乔他们一块玩,用来打发寒冬无聊的日子,奈何生病,撒特德看他看得严,让他寸步难行。
江言望着燃烧的木炭发呆,昏昏沉沉的,秀挺的鼻尖沁出些湿意。
额头的低热好似退了,身上却源源不停地发着汗。
他勾起麻布往脖子后擦拭,肩膀下边够不到,微凉的手掌接过布,帮他往底下擦。
不久,他安分躺好,撒特德睡在旁边。
江言望着枕边眉目沉静的面孔,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太能折腾,撒特德这会儿应该都冬眠了。
他心里有愧:“撒特德,如果我有像你一样强壮的身体就好了。”
隔着被褥,撒特德曲起长腿,像往时用蛇尾卷起青年那样,把人轻轻缠起来。
“言不要自责。”
他的人类生了病,好好照顾对方是应该的。
人类一词,也是撒特德从江言嘴里听到的。
江言说过很多,关于人类的进化,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生活的环境。
撒特德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理解不了,太复杂了,他只要江言这样的人类就足够。
想着,低沉的嗓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