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今日死无葬身之地(64)
越枝低头,一面将斗篷的系带系好,一面还跟屠梏与阮氏兄弟闲聊。
“阮钦,你和九真部那位胥黎姑娘的婚事,是要定在年节前吗?”
阮钦笑着嗯了一声,“九真部的房子都建得差不多了,九真的族长占卜说,要等到年末最后一天,举族搬迁。我和阿黎的婚礼,定在搬迁的三日前,九真的男女老少,都可先趁着给秦军送兽毛与木棉,将东西搬些过来。年节过去之后,阿黎回门,也容易方便一些。”
越枝一笑,将手往回收,搓了搓,抬头去瞧屠梏,“这么说来,也不过五六天的日子了,越裳那边怎么样?也不见阮钦家中的长辈来,虽说是还得跟着九真部在龙川住着,可说到底也是越裳部娶妻,单就他们两兄弟在这里算什么?”
“自然不是。”
屠梏揉揉手心,从自家妹子手中接过一碗热茶,吸嗦两口下肚,长叹一口气。
“阮氏的长辈自然会过来,最迟明日午间,走水路将彩礼运来,半分都不会少了越裳的面子。大婚在顶天山,你估摸是见不着婚礼了,等着新妇回门,他们俩自然再来看你。”
越枝咂咂嘴没说话,乱世里穿越走这一遭,本来就是想亲身体会多一些南越的民风民情,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瞧瞧秦越之间墟市,瞧瞧南越的婚庆民俗,却还是被这个绊住脚,被那个扯住手的,好不痛快。
屠梏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你也不必如此难过,等越族各部平定下来,秦军整顿好了,一同攻向螺城,越裳侯自然就能接你回家,不叫你在这里继续受苦了。”
哪里能够有这么简单,赵仲始去瓯雒国和亲,啊不,是当质子,也不过三五个月,至少得一年多两年的光景,才能偷得灵弩回来。再说了,如今赵仲始是以质子身份去的瓯雒国,又不是真的和亲,指不定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只有他真的跟瓯雒国的公主蜀媚珠成婚了,才能够有机会偷到灵弩。作为质子的赵仲始,指不定连灵弩的弓弦都碰不着,谈何容易?
越枝叹了口气:“苦也不算苦,吃喝穿住一应齐全,只不过去日日都得去龙川县府点卯,也是烦闷。虽说过几天越族会来迎亲,但终究还是不能见到阿爸。”
屠梏摇摇头,伸手去握住越枝的小臂捏了捏,“要不,我劝越裳侯来一趟?当然了,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来,只换了衣裳服饰,混在越裳送礼的船队之中,到时候,悄悄带来见你一面便是了。”
越枝一把拍开屠梏的手,一双秀气眉毛当即拧起来。
“这是什么话!你开什么玩笑,想都不能想!要是赵佗知道了,那可怎么办?若是别人知道了,趁乱伤了阿爸,那就更难办!还不如直接告诉赵托‘越裳侯要偷渡来!’这还痛快些!你这么大个人了,比我还胡闹!”
屠梏被越枝骂了个狗血淋头,可他看着越枝七窍生烟的模样,反倒笑了起来,大手在她发顶揉了揉,“我逗你的!小丫头还真的长大了,十六岁生辰还没过,行事如此稳妥。看来在赵佗身边这半年,苦也不算白吃了。”
越枝努努嘴,将屠梏的手推开,伸手理了理发髻,“早不是什么小丫头了。”
小丫头,咦惹,听得越枝老脸一红。大龄未婚女博士,年近三十。若是真正来算,她该与赵佗一般大,比屠梏还得大上个两三岁的。虽然说穿越过来,这副身体确实是十六岁不到,可要是收下这句“小丫头”,她隔夜饭都得给吐出来。
“十六不到,怎么不小?”笑说着,屠梏的手又往越枝发顶而去。
屠竹抱着那灰布包的纸卷从内里走出来,正好瞧见越枝红着脸躲开屠梏的手,先是一愣,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抿着唇笑起来:“走啦,阿枝!”
越枝顺了顺鬓边的头发,拍了拍屠梏的手臂,转身跟上屠竹,与她并将往外走去。
外头还是雪茫茫一片,两个人如同雪中并行两点,慢慢往前而去。
刚出院门没多远,便遇上守卫的秦军士兵。在龙川快呆了半个冬天,越枝和屠竹早把被派来看守她们的这队秦军士兵认了个遍,有几个还跟屠竹特别要好,得了军需有秦酒的时候,那几个秦兵还会分给屠竹一壶。
屠竹笑眯眯地跟那两个士兵打招呼,怀中抱着东西不好挥手,只搂着灰布卷,在身前晃了晃。
秦兵走近,其中一个问:“今日怎么带了东西?要送给县令的?是什么呀?”
屠竹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是阿枝要拿去给你们县令的。你问她。”
秦兵哪里敢问,眼观鼻,鼻观心,嘿嘿笑了两声,“既然是阿枝姑娘送的,左不过是兵器船只的图纸,还能是情书不成,也没什么看头。”说着,两人还往后退了退,只跟在屠竹与越枝身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