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今日死无葬身之地(36)
越枝左手掰右手,却仍旧不能将赵佗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掰下来,只拗着他的手臂,往旁边站过去,立在他的身侧,叫屠梏能看清她。
幸好今天去见赵佗之间,越枝特意让赵仲始找人来给她打水洗脸,如今真的见了越裳的族人,不至于叫场面太难看。
越枝点点头,看向屠梏,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慌张神色,“屠梏,请你回去告诉阿爸,我如今,还不能回越裳。”
屠梏一愣,眉毛也挑得老高,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继而愤怒地看向赵佗,双手握拳,狠狠说道:“如今灵山县北面尽是我族人,你虽是与瓯雒打了个平手,可钦江下游还有瓯雒的兵士,你就不怕死吗?”
“放……”
越枝急忙忙往前踏出一步,一手揽在屠梏胸前,一手挡住赵佗,将两人隔开。
越枝看向屠梏,叹了口气,解释道:“他没有扣住我,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留在这里当人质,阿爸帮他打瓯雒。”
屠梏眉毛拧紧,握住越枝的手腕,“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这个秦人将你掳走,还囚禁你这么多天,要挟越裳侯,还想跟我们再打呢!”
越枝反手按住屠梏的手背,摇了摇头,“瓯雒不该是越裳的盟友,阿爸向他们求援,吃了不少苦头吧?你信我,回去告诉阿爸,让他帮秦军。”
“这不可……”
越枝抓住屠梏的手背,正色道:“你回去报信,然后跟阿爸说,让他派一队族人来,与我一同住。”越枝看着屠梏的眼睛,又是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我的族人,来陪我。越裳和秦军是联盟,我不是囚犯,秦人也不会杀我。你这样回去跟阿爸说,他会明白的。”
越枝这样说了,便是屠梏也一瞬不能反驳,只疑惑看向赵佗。却见赵佗轻轻松开了越枝的手腕,抬起手来正了正自己的衣襟,看向屠梏,说道:“越女在我身边,我会保她一命,会照顾她。此前与越裳的婚约不作数,越女在我身边,是客。你尽可以这样回去转告越裳侯。”
越枝回头看了赵佗一眼,嘴角轻轻勾起来,拉住屠梏的衣袖,急急说道:“现在瓯雒已经派兵围住了灵山县的南面,你得尽快回到阿爸身边,一是请他快些点派人手给我,二是请他在丰子岭拦住瓯雒军队,千万不能让雒越真正将灵山包围住。”
屠梏眉头紧拧,只点点头,郑重问道:“阿枝,你真的信这个秦人吗?秦人不讲信义,明明是要娶你,却暗地里要来打越裳。你真的信他吗?”
越枝没有回头,却也感觉到背后的赵佗往自己这边走了一步,仿佛若大山压在背上,可她却要奋力挺直脊梁。
“我不信。”越枝摇摇头,“可是如今秦人没有力量和瓯雒抗衡,他只能依靠我们越裳。而我们越裳也不能让瓯雒赢。如今雒越十五部,还没有完全听从阿爸的指令,若是这一次,阿爸也向蜀泮低头了,蜀泮也打赢了秦人,以后,阿爸还怎么统一雒越十五部,还怎么替我们族人抢回我们自己的地盘?”
越枝这才回头,看向赵佗,喉头滚动,声音有些低哑,却是字字清晰,“蜀泮是秦军的敌人,也是雒越的敌人,我不信这个秦人,但我信,他跟我一样,都不想死。”
赵佗扯了扯嘴角,伸手去将越枝扯回自己的身边,压着她往自己的身后带,朝着屠梏冷冷开口,“我此前所作所为,确实为人不齿。保住越女这件事,我说到做到。请你回去告诉越裳侯吧。”
屠梏看着赵佗,一瞬也难以分辨他话中真假,只叹了口气,朝着越枝点了点头。
屠梏望向赵佗,似是有些犹豫,却又还是开口说道:“既然瓯雒派军队真的将灵山县围起来,只怕蜀泮是真的不会罢休。越裳联合几个雒越部族,和瓯雒撕咬角力这么多年,却也是没能有什么结果,归根结底,也还是因为雒越的灵弩。灵弩制造技艺从不外传,瓯雒军队之中,有人专门负责保护灵弩,若是即将战败,或是要撤退,便将灵弩先捣毁,确保敌军无法得到,或是复制灵弩。”
赵佗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屠梏,冷不丁地提起灵弩,又是什么意思?
屠梏继续说道:“赵县令,若是雒越和秦军想要击败蜀泮,光联盟,是做不到的。南越地形复杂,不是你手里有多少个五十万士兵,就能拿下的。”
赵佗垂下眼眸,忽地想起李缮说过的话,这个屠梏,是越裳侯越山最信任的心腹。赵佗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屠梏,问道:“越裳侯,是要给秦军什么对策吗?”
屠梏倒是有些惊讶,赵佗对着越族,向来眼高于顶,这个求教的样子,虽谈不上什么虚心,却是极其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