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今日死无葬身之地(30)
李缮也是当时随着任嚣一同南下征服岭南的秦人,与赵佗一样出身赵国,只是年龄小,相比之下,要与任簇更为亲近一些。一听到任簇负伤,当即答应赵佗出兵,刚刚停战收兵,就叫嚷着要去看任簇。
赵佗与李缮赶回灵山县府时,已经是将近正午时分,本以为任簇还昏迷着,却不曾想等两人走进屋中时,已经看见任夫人扶着任簇起来,已经是刚刚换完药的模样。
身边也没有近卫,只有任夫人的陪嫁侍女在旁边帮忙伺候。任夫人将刚刚空了的药碗交给侍女,转身捏着手帕去给任簇擦了擦嘴角。
任簇抬眼,忽地眼睛一亮,声音微弱,却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亲昵地喊出李缮的字来,“子修来了?”
李缮点头,看见任簇身上的层层绷带,忽地脸色也白了,匆匆走上前来,拱手给任夫人行了个礼,“嫂子。”
任夫人这才转身,看见李缮,当即开口问:“战况如何?”
任夫人这一问,任簇当即明白过来,看向赵佗,目光沉沉,“赵大哥,瓯雒灵弩……”
李缮回头看了一眼赵佗,倒是先替他说话,“虽然我方伤亡严重,但好歹是双方打平,灵弩可惧是可惧,但若是一路败仗,莫说战报传回咸阳,便是传到番禺,这个后果也不是你我能够承担下来的。赵大哥这一仗,也是救了你的命啊!”
任簇一听这话,也无话反驳。秦国法令严苛,李缮的话不无道理,他们南下翻过五岭已经过去九年,一直以来都是与雒越部族交战,胜负交织,也是夺了地,算是胜大于负。可若是这一回,让瓯雒彻彻底底占了上风,依照越人好战的性子,只怕以后都难以翻身。
赵佗看了任簇一眼,一开口,却没有半分喜悦,“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任簇,你说得对,灵弩确实可惧。今日这一仗之后,若没有任郡守派兵支援,你我没有能力再打一仗了。”
任簇一愣,赵佗的口气居然松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便是任夫人也忍不住往外头瞧了瞧。
李缮也在一边连连点头,附和道:“封山守军伤亡也很严重,这下看来,即便是有援军,也是要休养生息好些日子了。”
任簇趁热打铁,扶着床榻咬着牙坐直了身子,说道:“我即刻给叔父修书,将战况汇报给他,一是请求援军,二是看日后如何。”
赵佗没说话,一手扶着腰间的秦剑剑柄,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缮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任簇的榻边,“那灵弩真是……”
外头脚步声急急,赵佗下意识往回扭头,只见赵仲始往内里走来,身上血污战甲还没有换,腰间带着的秦剑随着步子晃荡,匆匆往屋里赶来。
“何事?”
赵仲始见屋内人都在,先是一愣,定了定心神,拱手朝赵佗道:“父亲,越裳的使者来了。”
赵佗一愣,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李缮一听是越裳,下意识侧目看向赵佗,面上的神情明明白白。赵佗“娶”了越女的消息,早在灵山县传开了,他们几个交好的秦官,谁不知道赵佗险些与越裳打起来,如今老越裳侯死了,新越裳侯即位,越族之间起了不小的波荡,周边好几个县府都纷纷打探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李缮也不可能早早准备好了兵力,赵佗一封信来,当即扬起战旗便出发支援。
见着赵佗没说话,李缮倒是有些忍不住,先开口问:“来的使者,是什么身份?”
赵仲始看了赵佗一眼,垂眸回话:“越裳侯越木身边的近卫,报了名字,叫屠梏。”
李缮了然点头,看着赵佗说道:“来头不小,听说越山身边有三个心腹,皆是屠氏一族的,是兄弟三人,其中最受越木信任的,便是其中最小的那个,就是这个屠梏。”
赵佗听着,略点了点头,问:“如今他在哪儿?带了多少人来?”
赵仲始回答:“屠梏一人来的,没带卫兵,现下在前厅等着。”
“噢?一个人?”李缮也有些惊讶,抬手摸了摸下巴,“莫不是来投诚?毕竟咱们跟瓯雒打了一次平手,他们雒越要是想做墙头草,也不是不可能。”
李缮想起什么,开口问赵佗,“赵大哥,兴许,是修好的机会,借雒越打瓯雒,总比我们自己来要划算得多。且援军多少数量未知,若是瓯雒突然进攻,我们又该如何呢?”
赵佗下颌线一瞬绷紧,脑中蓦地浮现越枝的面容,咬牙切齿,在丰子岭上辱骂他,那样气焰嚣张,一字一句直直戳向他心中所想,叫他想起来他都来气。
赵佗声音沉下来,冷如冰,“说了为着什么来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