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非离开北之域前往东之域时,晔都还沉在一片大雪纷飞的霜白里, 他想,等他这一次回家, 门口那棵被冻得枯黄的大树, 应当已经被春风吹绿了。
那棵树陪伴他将近二十年, 从他会走会爬就开始绕着它转。他人生中第一把剑,是用那棵树的一根树枝做的,他人生中第一枚玉符, 是按着它的叶子雕的……
他出门时, 师兄甚至在那上面给他挂了枚祈求平安的玉牌。
然而当他回到家时, 那棵大树却没了踪影,原地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坑洞。
齐正非很是失落。
师兄弟们簇拥着他往里走时, 齐正非还在记挂那棵树,问怎么回事。
师兄叹气, “在你回来的前两日, 不知哪里来一股大风, 把它给刮倒了, 连根都断了大半。按理说, 这棵树有一百多年了, 没那么容易被刮跑,可偏偏就它倒了。当天夜里没谁发现, 第二天大伙儿起来时,才发现已经晚了,只好抬去找那些善治草木的医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太可怜了, 本来都已经抽出新叶了。哎,你也别想着现在去看,那医师住得远,抬树过去的师弟现在还没回来呢!”
齐正非没再说话,只是心里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
师兄弟们围着他七嘴八舌,问他婚事怎么样,见没见着那姑娘。
齐正非勉强笑一笑,说要先向父亲请安再回来同他们解释。
众人说应该应该,不再围着他,齐正非这才迈开步子,往正堂行去。
他的父亲,齐氏家主已经站在那儿等着他了。
齐正非将一路见闻一一禀明,还呈上了白珑写的那一封退婚书。
齐家主拿着那封退婚书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罢了,终究是你们没有缘分浅薄。日后你就留在晔都好好修行吧!”
齐正非拱手道:“父亲,此番历练见闻,我还有一事要请父亲帮忙。”
齐家主默默看着他。
齐正非将栢问仙的事一一说了,“我不知他为何敌视我与白珑。他毕竟是真仙境大能,我和白珑他们无法力敌,烦请父亲请师祖出山。”
齐家主将那封婚书扔在案上,负手道:“此事我须得考虑一番,你一路回来风尘仆仆,先回去歇着吧!”
齐正非看了眼那封被随意扔下的婚书,眉头皱了皱,“父亲,婚事是我自愿退的,白珑并没有任何过错,您……”
齐家主打断他,“白珑毕竟是我旧友独女,我自然也是怜爱的,你想多了,我没有迁怒的意思。”
齐正非闻言松了口气。“那,父亲何时去请师祖出山?”
齐家主:“你师祖还在闭关,也容我再考虑几日吧!”
父亲都这么说了,齐正非只好退下。然而离开后他听师兄弟们说师祖根本没有闭关,而父亲考虑了十日竟也没考虑好。
齐正非觉得这里头有古怪。
想到步步紧逼的栢问仙,想到他不知何时又要耍弄手段,齐正非忍不住又去寻父亲。
听到他催促,齐家主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年轻的真仙境大能有多可怕?纵使你有仙人梦中传法,这几十年内,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齐正非道:“正是因此,我们才要请师祖出山啊!”
齐家主摆摆手,神情无奈:“你师祖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涉及真仙层次的争斗,更不是我们能踏足的,还是算了吧!”
齐正非很震惊,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父亲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他问,“只是因为栢问仙很强,所以才要退缩吗?师祖也是这么说的?”
齐家主闭上了眼睛,“不错。”
齐正非眉头拧得更深,“那我可否将白珑接来晔都居住,不需师祖亲自出手,只需借用师祖的名头庇护一二即可。”
齐家主:“不可!”
齐正非这下终于肯定父亲不对劲,“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家主走到他身边,“通过这次历练,你应当知晓,梦是梦,现实是现实,既然白珑选了龙族那位,从此以后她都跟你再无瓜葛,你又何必去管她。”
“可您以前不是这样的?白珑的父亲不是您的好友么?”齐正非了解对方,他认为父亲不会是那种因为对手强大就畏畏缩缩的人,更不会弃下好友之女不管不顾。“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齐家主一双深邃的眸子深深看着他,忽而抬起手搭在他肩上,“在你回来前,洞虚天境有人来过。”
齐正非心中不妙的预感更强。
齐家主:“为父觉得他们说得对,我们虽只是棋子,可并不意味我们就必须按那些条条框框去走。”
齐正非瞳孔猛震,“父亲,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齐家主:“孩子,留在晔都,哪儿也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