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决定恣意到底(6)
季宁玉见江星衍每每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高兴还来不及。江星衍要是难受,她只觉说不出的畅快,当然不会主动提及退婚。
其实,第一次重生的季宁玉也想过摆脱这门婚事。
毕竟重活一世,过去想不明白的事也能慢慢摸出些许头绪。
她早就明白,想要跟江星衍退婚,这件事须得要自己提起。如此一来才不会让江氏成为“背信弃义”的那方。世家与各派关系错综复杂,又好面子,决不是能够轻易撼动与挑战的。
可惜她提出后仍然被江氏家主驳回,对方还赠她许多丹药法宝,安抚自己,甚至亲自动手罚了江星衍。
季宁玉只看透这门婚事的第一层,却没有发现更深层的利益交换。
不过那时季宁玉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活下来,在生死面前婚事不婚事的根本没那么重要,退婚的事便被她暂且搁置。
等到季宁玉终于想明白时,方才意识到,从最开始,事情的主动权就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我知道季家剑诀藏在哪里。”
阳光从树梢倾泻,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落在季宁玉的脸上,露出斑驳的痕迹。晦明晦暗的光线间,衬得她表情越发模糊,整个人就像藏在阴影中,不见天光。
江星衍嘴角嘲弄的笑意骤然消退,接着长眉微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季宁玉:“季宁玉,你在说什么?”
“退婚是我提出来的。你告诉他们,这个秘密我只告诉江家,季家剑诀所在之地,他们会同意的。”季宁玉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带来多么大的轰动,自顾自地说道。
江星衍登时脸色涨得通红,又是恼怒又是不忿:“季宁玉,你简、简直……你把我江家当成什么?你以为我江家是为什么救你?!少用你那肮脏的小心思来揣摩别人。”
江氏前任家主昔年曾与季家老祖交游切磋,听闻季家惨遭祸事又怜惜季宁玉孤身一人,方才有后面之事。怎么到了季宁玉嘴里,就成了江家觊觎消失已久的季家剑诀?
荒唐。
自出生起用得是锦衣玉食,习得是君子之道的小公子江星衍只觉得无比荒唐。
怪不得人人都说季宁玉没有心,江星衍看她怎么会没有心,她明摆着是狼心狗肺。
“是,我是肮脏之人,配不上你们的光风霁月,所以拿着你们施舍的东西都给我滚开。条件已经摆出来了,现在我就想要退婚,听明白了吗?”季宁玉字字句句说得决绝而清晰,却并不像往日和江星衍吵架闹脾气的语气。
她知道这些人讨厌自己。
她也厌恶他们。
厌恶他们惺惺作态的善意,和压在头顶不得不报的“恩情”。在一世又一世的挣扎求生里,她从未跳出那些人给自己画下的牢笼。
说完后,季宁玉在树荫下果断转身。
江星衍心下微沉,下意识伸手紧紧扣住季宁玉的手腕,却刚触及她温腻的皮肤后就被狠狠挥开。几乎是瞬间,季宁玉拔出长剑,想也没想地刺向他伸过来的手。
江星衍一着不慎,竟是被直接划伤手背,鲜血顷刻汩汩而出,顺着手腕不断溅落。
他瞠目结舌地捂住伤口,再也顾不上矜贵优雅,表情甚至有几分扭曲。
往日他们虽也会拔剑打架,手上总归收着些。江星衍万万没想到,这次季宁玉是真的对自己下死手。
“季宁玉,站住!你疯了吗?!”
季宁玉反手将剑锋被拍进鞘身,没有停下脚步。她只留给江星衍漠然的背影,杏黄色的裙摆划开轻盈的弧度,声音随着微风轻悠悠地飘来——
“也许呢。”
她早已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真实。
季宁玉神色恍惚地穿过长长的连廊。廊桥连接着宗主大殿与弟子们晨起练剑之处,建在清凌凌的湖面上,远远看上去如卧虹临水,正是千回百转,九曲回肠。
湖中灵气豢养的锦鲤甩着尾巴,怡然自得地从东游到西,随着阳光的照射变化出不同的颜色。若逢夕阳西下,便成群结队的幻化为明亮的橘色,就像水里的云朵堆叠在天际。
小时候刚到天心宗,季宁玉没见过这般神奇的东西,还以为是水里染了颜料,甚至大着胆子伸手去抓锦鲤。当然也被她捉住过。
只是灵气养着的锦鲤终究与凡间的鱼儿不同,被她从水中捞起的瞬间就化为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脸上还挂着被锦鲤甩出的水痕,手中却空无一物,留下季宁玉茫然地瞪着手心,如同她寥寥无几的过去。
季宁玉慢慢停下脚步,凝望着明亮平静的水面默然不语。黑沉沉的眼睛蒙着灰败之气,波澜无惊。
不远处却突而传来阵阵嘈杂声,一伙人推推搡搡地从桥廊的另一边过来,身着相同的天青色长衫,正是天心宗的弟子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