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97)
顾听风:“明日便回,兄长无事,可以陪你,你若是愿意,随我去山上,你也认识我师父,没关系的。”
桑惊秋笑道:“我居无定所,还是不去打扰吕掌门为好。”
这便是拒绝了,顾听风也不多说,将话题岔开到旁的事上。
将人送到房前,他忽然说:“我前些日子见过施堂主,他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我什么都没说。”
桑惊秋点头,以示谢意。
顾听风好奇:“你不想见他们吗?他们好像都很想你。”
桑惊秋沉默,不知该如何说。
顾听风是出于关心朋友的目的,而非真的想八卦什么,见桑惊秋不想说,就有些后悔自己多话了。
两年前,他奉师命前往乐州处理一些事,无意中救了几个被人贩子盯上的孩子,就是那个时候,他见到了桑惊秋。
其中震惊自不必提,桑惊秋也与他恢复了联系,但提出来,不要将他还活着的事透露出去,包括鱼莲山所有人。
顾听风觉得奇怪,他不清楚鱼莲山内部事务,但八年前,鱼莲山曾经疯狂寻找惊秋,闹得江湖皆知,那个好像从来没有喜怒哀乐情绪的掌门还亲自找过他,所以他一直以为,鱼莲山所有人都是很喜欢惊秋的。
那惊秋为何会这样要求?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惊秋既然这样说,他作为朋友,听从即可。
谁还没有自己的秘密和顾虑?
顾听风叮嘱了几句旁的,就回去照看兄长了,桑惊秋看了看头顶的半弯月亮,轻轻叹了口气,回身推门。
几乎和他同时进屋的,还有从屋顶落下的时遇。
两人对视了一下,桑惊秋问:“你没走?”
时遇:“我说了,要跟着你。”
说着,仿佛想起什么,又上屋顶,不见了。
桑惊秋也不在意,翻出自己的包裹,拿衣服洗澡。
临安的夏季异常炎热,顾听云非常不耐热,就在后院水井旁修了口池子,夏日里用来泡澡。
此时很晚了,兄弟二人早已睡下,桑惊秋小心翼翼绕到后院,掀开盖在池子上的竹帘,提井水倒入,看差不多了,就跳了进去。
顾听云是个挺讲究的人,池子修得挺深,够泡好几个大人,桑惊秋又累又热,进去就不想动了。
这时,水面涌动起来,他睁眼,就见对面角落里,时遇下来了,正把脱下的衣服扔到旁边石桌上。
见桑惊秋看过来,他也没什么反应,十分自来熟。
桑惊秋复又阖眼。
夏夜寂静,桑惊秋又累又热,被冰凉的井水一裹,睡意就上来了。
“你不问问我跟着你,所为何事?”
桑惊秋微微撩起眼皮,道:“多此一问,不如不问。”
时遇问:“这是何意?”
桑惊秋将湿漉漉的长发拨到脑后:“这么晚了,时掌门非要聊这些?”
时遇盯着他被井水湿润后分外剔透的面庞:“你想聊什么?”
桑惊秋摇头:“我想休息。”说着打了个哈欠。
时遇稍微回神,不说话了。
从昨夜到现在,先是知道此人可能没死,后又亲自见到本人,再然后被桑惊秋的冷漠给刺激的差点发疯,足足十几个时辰,一直处在精神的高度紧张之中,此刻歇下来,面对活生生的桑惊秋,也是疲惫不堪。
有些事非一时半刻能说清,他也不想逼桑惊秋太紧。
于是学桑惊秋的模样,靠在池壁上,闭眼休憩。
炎热夏夜,耳畔不时响起蝉鸣,时不时有微风拂过。
两个十年未见的人,分别靠坐在池子对角两侧,隔着荡漾的水波,静静休息。
“砰。”
时遇醒来,抬头,下意识看向斜对面,却发现那边已经没人了。
刚刚清醒,神思还有些倦怠,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紧跟着,又是“砰”“砰”两声,他侧耳分辨,循声,朝不远处的屋顶望去。
只见桑惊秋不知何时站到了屋檐旁,背朝他,外袍被风掀起一个角,拉扯得整个人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记忆蜂拥而至。
十年前山崖上的风,穿过无数个日日夜夜,如同一把淬炼过的利刃,刺向他的心脏。
时遇从池中跃出,扑向似乎快要凌空而起的桑惊秋。
几乎同时,顾听风也窜向这边,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边喊:“惊秋,我抓到一个……啊?”
时遇穿着一件湿漉漉的长衫,长发还在滴水,赶在顾听风落在屋顶前,伸手一捞,把桑惊秋拽过去,搂在怀里。
顾听风震惊,没留神脚下,一个趔趄,赶忙提气,才好险没摔下去,可下意识松了劲,手里的黑衣人沿着屋顶就滑下去了。
他赶忙去拉,顺道跟着下去以及走人,以免误入奇怪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