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58)
时遇想了想:“伯父的意思是……”
二伯:“你方才说,是惊秋回去之后,才有这种感觉,那你有没有想过,是否这回让惊秋办的事不妥?”
时遇一愣,不妥?
“并非怀疑惊秋能力。”二伯摆了摆手,“伯父只是觉得,若事情本身无妨,那,或许与事情本身无关,而是跟办事的人有关。”
时遇为此想了一夜。
这些年,他吩咐过桑惊秋许多事,每一回,桑惊秋都能很好完成,没有哪怕过一次推诿拖延,这回让桑惊秋筹备他的婚事,同以往那些任务并无区别,以桑惊秋的本领,不会有差错。
那依二伯之意,就跟办事之人——也就是桑惊秋有关。
时遇睁开眼,翻了个身,看向墙上的窗户。
他不喜欢太过昏暗的环境,但凡在屋子里,就会开窗,哪怕冬日里也不例外,之所以每回来都住这个客栈,也是因为房间窗户多采光好。
桑惊秋跟他走的时候不过五岁,在外乞讨度日,身体十分虚弱,到家第一天睡在他套房隔壁的偏厅榻上,窗户开着不敢去关,瑟瑟发抖地过了半夜,成功发起高烧。
时遇找了大夫过来,但桑惊秋身体太差,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身体才渐渐好起来。
长大一些后,有一次提及此事,桑惊秋问他,那时候他们相识不足半日,他病的那么严重,为何要花费那么多银子救他?
时遇说,若是从前,他不会去管,但桑惊秋是他带回去的,也是因为他冬日开窗的缘故生病,他不会不管,即便桑惊秋要死,也绝不能死于那场高烧。
当时小小的桑惊秋睁大双眼,很震惊地看他。
但那之后,桑惊秋身体越来越好,尤其习武之后,随着内力突飞猛进,就算冬日里开窗入睡,也不会病倒了。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分明在思考正事,怎么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所不安的东西,与桑惊秋有何关联?
思及此,时遇爬了起来,回想着方才所思,不觉皱眉。
二伯父说,若不是担忧事情本身,那就是担忧与事情本身有关的人……
他的婚事,目前只交给桑惊秋,即便他要安排门下弟子布置,应该也没这么快。
但他内心那种莫名的焦躁,似乎是从吩咐桑惊秋开始就出现了。
是因为桑惊秋的缘故,所以他才这么不安?
只是,为何会如此?
他信任桑惊秋,不觉得这件事会出现意外。
但,如果是处理这件事的人出现了意外呢?
桑惊秋?
时遇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思绪却越来越凌乱,以至于天亮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倒被绕了进去。
干脆不想了,等回去后,跟桑惊秋说一说,听听他的想法,若真有问题,也可早作打算。
于是回来后忙完手头的事就来找桑惊秋。
到门口,一名弟子端着托盘出来,神色匆匆,时遇停下来问道:“这是何物?”
弟子吓一跳,见是掌门松了口气,但脸色仍然不好:“惊秋不舒服,熬了药,惊秋不肯喝,放凉了,刘大夫说损害药性,我重新去煎一碗。”
时遇皱眉:“他病了?”
弟子:“不是病了,呃,掌门,您劝劝惊秋罢,让他一定要吃药的。”
时遇:“煎好拿过来。”
弟子松了口气,掌门发话,惊秋一定会听的,赶忙去厨房煎药。
时遇推开门,走进去,屋内浮着淡淡药味,桑惊秋就坐在桌后,正低头在看什么东西。
闻得动静,他抬起头来,见是时遇,他笑了一下,问:“这么晚,还不睡。”
时遇:“你病了?”
桑惊秋摇头,也不答究竟是何问题,倒了杯水,顺手将手里的东西揣到腰间。
时遇在他对面坐下,道:“事情准备的如何?”
桑惊秋顿了一下,点头:“我已安排下去,不会耽误。”
时遇:“觉得如何?”
桑惊秋:“什么?”
时遇其实想问你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有无觉得不妥,或者哪里不对,但看桑惊秋神情,似乎并没有,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山上头次办此类事情,会否有意外?”
桑惊秋看他,淡淡一笑:“我会很小心,不让任何意外发生。”
他捏着茶壶胖乎乎的身体,“你在意什么,我明白,尽管放心。”
以桑惊秋的性子人品,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有完全把握了。
时遇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可不知为何,心里那股不安感非但没弱,反而益发清晰了些。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想,想起另一件事:“秦峰那边……”
桑惊秋飞快打断他:“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