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46)
他不能将好友安危置于私人情绪之后,只能假作什么都没发生。
傍晚,二人在一处茶摊歇脚。
天快要黑了,赶路不太方便,但桑惊秋担心西岳,打算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省了跑来跑去耽误功夫,江湖人风餐露宿,早就习惯了。
这处茶摊在官道附近,来往人马不少,正是用晚饭的时候,不时有人进出。
点了茶水面条,桑惊秋安静地吃了几口,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真的啊?”
“不会有假的,我刚从苏州过来,亲眼见到司命楼外头挂着白布。”
桑惊秋一愣,朝旁边看了一眼。
时遇垂着头喝茶,并未做出反应。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司命楼势力那么大,他们楼掌门是个厉害人物,谁敢做这种事?”
“咳,势力大,得罪的人就多,楼司命那个人……”
“嘘,小点声,当心惹祸。”
“切……”
说话声到底是低了下来。
桑惊秋听不清,不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你留在苏州。”时遇忽然开口,“处理司命楼的事。”
桑惊秋也不意外,点头:“顾兄生辰,邀我前去,安平离苏州不远,我快去快回。”
时遇:“没那样多时间。”
桑惊秋吃掉最后一口馒头,闻言顿了一顿,道:“我去见个面,即刻回来,不耽误正事。”
小二拎着茶壶过来:“二位客官,可要再续点茶呀?”
桑惊秋摇头拒绝。
小二道:“这可是上好的山茶,您二位不再喝点?”
桑惊秋道谢,取出银子付账,待小二离开,他道:“我已答应了人家。”
时遇看都不看他:“不行。”
桑惊秋皱眉,喝光杯中茶水,起身。
时遇也没逗留,和他一道离开,上马继续赶路。
天已经黑了,只有月色照着大地,平添一股淡淡的温柔。
桑惊秋决定还是跟时遇好好说说:“司命楼的事,我会放在心上。”
时遇默不作声。
桑惊秋:“确保西岳平安后,我马上去安平,见过顾兄就去苏州,一刻也不耽误,可行否?”
时遇还是不说话。
桑惊秋十分无奈,他虽然认识时遇二十多年,偶尔也搞不懂时遇到底在想什么。
尤其在这一回的事上。
他实在不明白,时遇究竟为何如此反对他去顾听云的生辰宴呢?虽说玉华山和鱼莲山有些不合,但他和顾听云兄弟的交往完全是处于个人交情,尤其二人不止一次帮过他,时遇从来也不是这样偏执的性格,怎么这回格外奇怪?
他疑惑着,就想趁机问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时遇脑袋一偏,歪过来,似乎是看他。
“你不愿我同他们接触,是为了什么?”桑惊秋是真的感到疑惑,“是吕七风做了什么,还是玉华山有问题?”
时遇:“为何这样认为?”
桑惊秋:“除了这些,我想不出理由。”
时遇:“一定要有理由么?”
“……”桑惊秋心道那不然呢,“事出有因。”
时遇:“若我说,没有理由,你当如何?”
桑惊秋无力。
从这次回来,他常常觉得时遇有些奇怪的刻薄,尤其这回的事,恨不得每句话都带刺。
而这分明不是时遇的性子。
他在那个人跟前,必定不是这样的……
桑惊秋脑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人,猜测着他与那个人相处时的模样。
一定很温柔罢,虽然时遇薄情,可对待所爱之人,必定是全心全意的好。
他没见过那样的时遇,也真的很想看一看那样的他。
他不知不觉有些出神,时遇叫了他两声才反应过来,问:“你叫我?”
时遇沉默一下,问:“你在想什么?”
桑惊秋面容发烫,庆幸在夜色下看不清彼此,他随意胡扯道:“在想顾兄的事。”
时遇:“他有什么事?”
“……”桑惊秋只能继续胡说,“顾兄曾跟我提过他家中一些事,说他兄长喜爱饮酒,这次正好去苏州,我从齐芳居买些好酒,带去送他,以作感谢。”
桑惊秋絮絮叨叨的说着买酒送礼的事。
“我先前仿佛说过。”时遇不慌不忙打断他,“让你留在苏州处理司命楼的事。”
桑惊秋猛然住嘴。
马蹄哒哒,一阵一阵地压着桑惊秋的心跳,让他觉得呼吸艰难。
从前他觉得,以他的身份立场,其实不应该反驳或拒绝时遇的吩咐,因为那是他该做的分内事。
可自从武林大会后,他与时遇之间的矛盾日渐增多,理念有所不合之外,时遇莫名其妙的针对也是关键理由,这次顾听风的事,不过是个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