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135)
风吹过,桑惊秋拨开遮挡双目的长发:“或许早就死于你算计之下,成了泉下枯骨。”
这话像是嘲讽,但他说得平静无波,似乎陈述自己的想法,并无其他意思。
莫如玉也不在意:“你难道没有想过吗?饿着肚子没饭吃的时候,被欺凌爬不起来的时候,你没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你权势滔天,是否要把那些都讨回来?欺负你的、伤害你的,统统都变成你的俘虏。”
桑惊秋听到这话,似乎是愣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
“活着其实很累很辛苦,但若是你有想得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是不是?”莫如玉道,“真是可惜,非但你,连时遇也无此雄心,甘愿缩在这方寸之间的山顶之上,有负于老天给的天赋。”
“……”桑惊秋嘴唇微动。
少顷,他轻声说道,“可是眼下被关在这地方十年的,是你,而不是他。”
莫如玉原本满面含笑,闻言,嘴角抽了一下。
桑惊秋歪了歪脑袋,状似观察,更像好奇:“连你原本执掌的天门山如今都在他手中,武林也好天下也好,他得到了许多他想要的,而你,又当如何?”
莫如玉面部僵硬,双目透出寒意:“惊秋的话很不好听,怎么这么多年未见,你也变得和时遇一般刻薄?”
桑惊秋仿佛没听到这句讽刺,顾着说自己的:“幸亏我当年遇到的不是你。”
这是桑惊秋会说的话吗?!
不仅难听,而且直中要害。
莫如玉的笃定和得意在这种刺激下烟消云散,只留下清晰的怒意。
他攥紧手掌,长鞭的把手磕在皮肤上,传来粗糙的痛感。
吸了口气,继续微笑:“你既然不愿听,就算了,我提的条件,你好好想想,不过时遇的情况,拖不了太久,你须得尽快有所决断。”
桑惊秋:“他不会听我的。”
莫如玉:“只要你提,他一定会听。”
桑惊秋:“这是他自己的事,我不能代他决定。”
莫如玉没听懂,皱眉:“什么意思?”
桑惊秋:“我与你之间的仇怨,可以不计较,可他要如何对你,我无法干涉。”
莫如玉难以理解:“他不想他好起来?”
桑惊秋摇头,没说话,不知是不愿再跟他多说,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莫如玉脸色不太好看,他忽然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人,或者说,他从前认识的桑惊秋,是善良、温柔的,藏在这些东西背后的,是桑惊秋的另一面,而这另一面,让他觉得,自己的计划,或许注定是失败的……
他轻轻一甩长鞭:“那就后会有期了。”
桑惊秋上前一步拦住他:“你不能走。”
莫如玉:“你已非鱼莲山门中人,还要替他们出头吗?”
桑惊秋确实不是鱼莲山的人,可他答应了时遇,在他闭关疗伤期间替他处理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事。”说完,脚尖点地,长剑舞成虚影,快速掠向莫如玉。
时遇在前山处理莫如玉逃跑的事,有弟子前来禀报,后山悬崖之上,莫如玉和桑惊秋打起来了,战况激烈,后山的银杏倒了不少。
被时遇喊来议事的几位堂主都看向他们掌门,他们都认识莫如玉,知道这位是从前的天门山掌门,但对桑惊秋并不了解,只隐约听说是掌门的故人,这两人怎会打起来?
时遇:“不必理会。”
汇报的弟子有些吃惊,犹豫地瞧了瞧几位堂主。
其中一位堂主问:“掌门,这样不管,不要紧么?或许我去瞧一瞧?”
时遇:“他可以搞定——传令出去,所有人撤出后山。”
几位堂主面面相觑。
其实大家都不太明白这条命令的意思。
“他”能搞定,是指莫如玉,还是掌门的故人?
他们在鱼莲山打架,为何不阻止?是掌门有别的计划吗?
不过他们掌门素来如此,既下了令,照办就是。
弟子出去传令,众人继续议事。
这次因为莫如玉逃跑,牵连出门派内部的一些问题,掌门很是重视,跟他们一谈就是一个下午。
直到天黑,才告一段落。
时遇让其他人离去,自己离开前厅,朝后山去。
冬日的银杏林一片萧索,但夜间并不清晰,反而因为枝叶稀疏,显得林间的灯笼分外明亮。
木屋门微微敞开,时遇闻到淡淡米香,走上前,推门,见炉子上煨着一锅小米粥,立即觉得肚子饿了。
桑惊秋从卧房出来,见到他也不奇怪,只问:“吃饭了吗?”
时遇老实摇头。
桑惊秋:“粥快好了,你不嫌弃的话,一起吃。”
时近舟知道桑惊秋喜欢吃萝卜干,前几天刚给他买了一大包过来,配热乎的小米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