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街区有去世的人么?一个得了重病的可怜人。”比尔询问道。
“当然,”老大哥耸了耸肩,“在考尔比,这样的人每天都有,到处都是。”
“请带我去看看吧,我代表亲王来为他们出钱安葬。”
“哦,那倒不必了。”
那人道:“今天死去的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幸运儿,下午莰斯堡教堂来了一群修士,将一切都解决处理好了。”
“感谢尤金神父,”那人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是真正的天使,一个伟大的好心人。”
*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进入漆黑的房间,里头太黑了,脚踩在地毯上,那柔软的触感更叫人不踏实。
摸黑行走在房间里的人止不住地在心中咒骂,脚步极其谨慎地前进。
“殿下。”
夏尔曼被吓了一跳,险些向后仰倒,像他在战场上那样重重摔上一跤。
“您来了。”
夏尔曼循声望去,这一刻他既憎恶黑暗让他出丑,又庆幸在黑暗中无人发现他的丑态,不,夏尔曼慢慢站直了,面前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他那副被什么都能吓一跳的模样,因为对方是个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夏尔曼的眼睛渐渐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向黑暗中那个长长的影子走去,过去拉起神父的手轻轻一吻,“我来了,神父,我如约来了。”
“这是个明智的举动。”
神父道:“更明智一点,我们可以坐下说话。”
夏尔曼和神父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神父道:“您能接受我的邀请,令我感到荣幸。”
“我心中信仰上帝,和像神父您这样高尚的人交谈,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欣然前来。”
神父微微笑了笑。
“明天王宫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您知道这舞会的目的是什么么?”
夏尔曼沉默下来,他一向热爱舞会,他是舞会上的宠儿,是舞会上的王,所有人都会将倾慕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可他却害怕明天的舞会,整个贵族阶层几乎全知道了,明天的舞会上会发生什么,夏尔曼想都不敢想。
“殿下,其实我很钦佩您。”神父轻声道。
夏尔曼望向神父,房间里太黑了,他只隐隐约约地看到神父侧脸的轮廓。
“您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太子却愿意舍身忘死地参与到战争中去,倘若没有绝对的勇气和伟大的牺牲精神,这是很难做到的。”
神父说得很恳切,夏尔曼登时有些激动,这是他从战场上失利以后听到的第一句真心实意的好话!他身边的侍从没有资格安慰他,他的父亲亚尔林因为生病,也可能是因为已料到的失望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其余的王公大臣们也避讳着王太子的失败,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
“神父,您……”
夏尔曼白天还不懂神父为什么约他晚上来见面,而在这完全的黑暗中,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甚至有些想忏悔,他终于明白信仰为何会长久地存在,此刻他多么想去握神父的手,继续聆听那些令他感到快慰的话语。
而神父简直像明白他的心事似的,他面向他,在胸前画十字,“无论如何,我尊敬您。”
夏尔曼感动不已。
“可同时我也奇怪,您为什么在有些事上却丧失了勇气呢?”
夏尔曼怔了怔,“您是指……”
“您明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要去阻止么?”
“……”
“阻止……神父,您叫我来……”
“安东尼主教同样是位很受敬仰的人,可他却因魔鬼的诅咒而死。”
夏尔曼愣了一瞬后才想起安东尼主教是谁,哦,那位多年前在要为兰德斯洗礼前突然暴毙的主教。
夏尔曼不知道神父突然提起安东尼主教是什么意思,不对,准确的来说,面前的人也已经是主教了。
“您是想说……”夏尔曼迟疑道。
神父淡淡道:“魔鬼应当受到惩罚。”
*
走廊里静悄悄的,过于偏僻的角落,连守夜的仆人也没有,只有墙壁烛台上的烛火在轻轻摇曳,亲王的脚步很轻,他对自己说,和约定的时间相比,他已迟到了,所以并不算全然地被他控制住了,或许他正在紧张地等他,也或许他见他不来便气急败坏,还有可能他就是故意在耍他,把房门紧闭了就那么折磨他……
他爱上了个刽子手。
亲王再一次在心中确认,他的脚步也如同将要被处决的犯人那般拖沓沉重,他不会同他发生什么的,他只是想同他好好地谈一谈。
亲王注视着黑暗中的那扇门,他离得很近了,只有一步之遥时,门主动打开了。
开门的人显然很慌乱,一头冲了出来,简直像是被人从后面推出来似的,那人慌慌张张地向着左边扭头,却是被突然出现的亲王给吓了一跳,这次夏尔曼没有稳住,他叫了一声,直接向后摔去,摔倒在了走廊里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