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贺煊将手中长刀掷向大鼓,鼓声轰鸣,与战场战鼓有异曲之处,众将下意识地停了手。
贺煊对着众人怒喝道:“谁允许你们向自己的战友刀剑相向——”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常年的将领气势硬生生地将场面压了下去,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止了。
“荧惑众将。”
身后又有清冷声音传来。
贺煊猛地回头。
莫尹身着赤袍,一手提刀,一手背在身后,对着贺煊冷冷一笑,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向前,他手中一张漆黑的面具,将那张面具扣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荧惑的兵士们都不由双眼紧紧地盯了过去。
这张可怕的鬼脸面具是他们的信仰,是指引他们从最深的黑暗死亡中逃脱的方向,也是他们唯一听命的最高指令……
“鬼军师在此——”周勇大吼道,“荧惑誓死追随——”
这一声,如同一滴水落在了沸腾的油锅中。
“荧惑誓死追随!”
“荧惑誓死追随!”
“荧惑誓死追随!”
吼声与杀声瞬间恢复,甚至比先前更甚!
身后重又杀作一团,刀尖也抵到了他的咽喉,贺煊这才认出这竟是他的“藏锋”!
鬼面后的眼睛亮得出奇,贺煊听莫尹一字一顿道:“贺藏锋,你还不认输么?”
你若还不认输,我便要他们自相残杀到最后一人战死为止。
贺藏锋,你不够狠,所以你从来赢不了我。
这些话,贺煊从莫尹的眼中读了出来,他喉结轻滚,已无寸铁的手就垂在腰侧。
但他的腰间还藏了一柄软剑。
城楼下,夕阳变幻,刀剑相赠。
自回边境后,他便软剑从不离身,像是那个冰雪般的人始终陪在他身边。
心头像是有沸水浇过。
双眼微微合上又打开,贺煊道:“我认输。”
莫尹作了个手势,一直注意他们这边的周勇立刻道:“荧惑,退——”
“全都退下!”
贺煊再次大喝道。
两面缠斗的人终于分开。
大殿内的打斗也停了下来。
莫尹将刀尖后撤,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是笑了。
“将军千里迢迢地从边境赶来观礼,请。”
大袖向后一展,似是什么都未发生。
殿内殿外都是血污混乱一片,二皇子躲到了龙椅后哭,大皇子在兵士们的保护下勉强保住了条命,只是手臂被划伤了,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单手按着胳膊,无法忍痛地发出呻吟声,见莫尹用刀指着贺煊令他后退时,他更是惊得不住吸气。
“大殿下,”莫尹双眼明亮地盯着面前的人,送上了他的最后一击,“此人绑架皇子,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说该怎么处置?”
贺煊瞳孔猛缩。
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尹。
莫尹眼中却是笑意盎然。
大皇子吸着气,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莫尹与他交谈的情景。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我想贺煊或许会来营救你。”
“你可以跟着贺煊走,不过我劝你想清楚了,只要我不死,哪怕明日登基大典上,贺煊真的将你送上了皇位,先帝怎么死的,我也一样要你怎么死。”
大皇子面色惨白,双手握拳,不住地发抖。
“不仅如此,你的二弟、三弟也会为你的皇位陪葬。”
“贺煊与我其实也无甚区别,你选谁,到最后也都是死路一条。”
“大殿下,你很疼爱你两位弟弟吧?你若识相的话,我倒可以考虑最后留你们三兄弟一条命。”
两个权臣,一文一武,他谁都不信。
他只相信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勾践能卧薪尝胆,他为何不能?他现在还年幼,待蛰伏几年后,未必斗不过他。
况且贺氏在宫中竟留有密道,与莫贼有何异?
贺煊将他营救出宫后,居然还要他答应他赦莫尹无罪,再给莫尹一次入仕的机会,这岂不可笑?!
这些话,大皇子独自一人时想了无数遍,而如今莫尹又似大胜……他仰起脸,看着那张因面具而显得更神秘可怕的脸,他不去看贺煊,抖着嗓子道:“乱臣贼子,按律当诛。”
话音传来,贺煊脸上却是一丝表情也无。
莫尹却是笑出了声,声音沙哑地嘲弄道:“贺藏锋啊贺藏锋,你瞧瞧,这就是你拼了命想要守护的忠义?”
光天化日,颠倒黑白。
这果然是他的拿手好戏。
贺藏锋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莫子规原来真的那般狠绝……是他想错了……他们之间没有丝毫妥协退路可言……
莫尹紧紧地盯着贺煊的眼睛,他亲手将他的信仰踩在脚下,又是他赢了,当然是他赢了!他看到贺煊眼中微光闪烁,那无数复杂的痛苦蕴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