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同栖+番外(66)
滕厌便是蚩厉救下的孩子,蚩厉因她而死,所以他恨她,他于人间四处搜寻魂魄,是想……复活蚩厉……
复活……
好诱人的事。
若是真有此法,她也想复活所有族人。
可她生过,死过,对生死之事最为明白,生死是这世间最不能违逆更改之事,若要人活,便得有人死,以命换命看似公平实则不然,她活着,是用了慕君衍和姜云的命来换。
所以她总是觉得生命沉重。
所以蚩厉又怎么会愿意踩着那累累白骨而活?他可是向来都是最为心软的啊。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悄然划落,她的声音轻而沙哑,带着隐隐的啜泣,“小城儿,原来,蚩厉也不曾看到过真正的星海……”
他将滕厌带回天星神山时,那里没有蔚蓝壮阔的星海,没有松竹声簌簌,没有热闹的海岸城市,他所看到的,和她出生后看到的,都是一样的,血红,荒凉,沉寂。
原来他所知的星海也是从前人口中讲述而来。
原来他给她看的,是他想象中的星海。
慕云栖很久没有哭过了,上一次哭还是在八百年前蚩厉神识消散的那一刻,那时所有族人离去,就连蚩厉的神识也散了,世间独剩了她一人,她哭得像个孩子,崩溃且痛声,因为她再也无家可归,无人再会问她冷暖,无人再会教她功课,无人再会喊她一声“殿下”或是“云栖”。
她独行于世间许久,比以往多了一份隐忍,而今连哭泣也都是隐忍的,她只是静静地流着泪,不再哭得像个被丢弃的孩童。
她难过,不舍,更多的是心疼,她心疼那个给她看过美好的人,自己却不曾亲眼见过这份美好。
江城眉间铺上散不开的心疼,他懂得她的所有难过,明了她的所思所想,于是他说:“殿下,我会将卦术学到最精,若他转世了,我陪你去寻他。”
他拥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殿下,既能转生,那漫漫岁月,终会相逢。”
于是,慕云栖的坚强溃然崩塌,泪水浸湿了江城左肩上的一大片衣裳。
她破开幻境时,双眼红肿,望着天星神山的方向望了好一会,便突然理解了“望山村”此名的由来,当初她第一次到这个村子时,以为这村子望的是环绕着村子的群山。
原来,望的是天星神山。
兰茹说,村志有记,村子很早之前出现过一位能人,他荡平沙丘,移来群山,至于为何如此,后人不知。
而今她大抵能猜到一些,滕厌移来群山想守着天星神山,他把幻境设在澧州城是不想让她去望山村,毕竟那是他和蚩厉的回忆,而他因为蚩厉而记恨着她,自然是不希望她再踏足此地。
她转过身,看向遥远的天际,目光犀利,她无所谓滕厌恨不恨她,但她不能容忍滕厌打着蚩厉的名义祸害人间。
手镯忽而亮起,她只来得及听见非煦一声短促的“殿下”便再也没有下文。
滕厌果真回了神都,现下神都怕是一个有进无出的牢笼。
可那又何妨?
“小城儿,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她道。
她定要打醒滕厌这个偏执成魔的疯子。
江城这回主动牵起了她的手,柔声答道:“好,我陪殿下。”
第29章 终了
神都终年环绕着清冷缥缈的云雾,没有四季往复,却有着常开不败的繁花,神殿万座,庄严肃穆而不显拥挤。
新神飞升至灵犀台,神官去往人间也需要通过灵犀台,故而灵犀大道上常常有白衣胜雪的神官来来往往,可闻见人声低语,此处不清净也不喧闹,是为恰到好处的热闹。
灵犀大道的尽头是瑶光殿,是神都的主殿,一道流光溢彩的神柱就立于殿顶中央,若有新神飞升,全神都都可看见,若有神官回到神都,灵愿殿的玄玉境也会显现。
如今灵犀大道上人影寥寥,也不热闹,自彧篱和文卓出事后,神官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留在了神都互相协助,旨在查出为祸者。
听闻非煦所言,他们意识到灵愿石上的诸多祸患可能有许多是神官所为,所有神官都在自查自己过往所应的祈愿有没有可疑之处,唯独那一百零六位待在自己的殿内闭门不出,他们不停地擦亮手镯试图联系上滕厌,此刻他们太需要一个主心骨了。
滕厌看着发亮的手镯皱紧了眉,施力将手镯捏碎。
他嫌太吵。
非煦照着慕云栖的交代,去哪都和书柳待在一处,书柳和青雨听闻这是慕云栖的交代,想着是有一定道理,便接受了如此安排。
两人给青雨送他往年处理过的祈愿记录册,刚从青雨殿内出来走了一段路,便在灵犀大道上碰见了滕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