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不悦。心说，这罗四娘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给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安排两个妓子来唱曲？

传出去，她还要活不要活？

玉珠看一眼母亲程凤娘，凑近她耳畔，低低道：“阿娘，我没想到是这种的……女儿还是不听了罢。”

程凤娘耳边一热，忍不住笑起来，听见女儿亲热地喊她阿娘，心里更是暖融融的，忙笑着道：“就清清静静地坐着闲谈罢，也不必唱了。”

罗四娘子一愣，脸上发热，这才意识到这位身娇体贵的大小姐嫌弃自己的安排，不觉有些讪讪，忙对两位妓子赔笑道：“哎呀，今日这事儿是我没顾虑周全……两位姐儿千万不要怪罪，辛苦两位姐儿大晚上的跑一趟……”又压低了声音，“姐儿放心，辛苦费还是要给的。”

说着，亲自将二人送至门首，从袖口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她们，又说了好些赔罪的话，看着她们坐着轿子走了，这才转身回去。

屋内，荣三娘喝了一杯酒，轻嗤一声：“奶奶怎么连她的面儿也肯给了？听闻这罗四娘子可不是什么好货……四处勾勾搭搭的……她男人知道，却装大王八，就靠着她往家里搬钱呢。”

“三娘慎言。”董二娘觑了一眼程凤娘的脸色，低叱一声。

荣三娘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也不言语了。

“那她请咱们吃酒，”玉珠佯装不懂，睁着两只清澈无辜的眼睛，看向荣三娘，虚心请教，“是为了什么呀？”

荣三娘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低沉道：“为了钱呗。还能为了什么？”

“咱们又不能给她钱，她请咱们有什么用呢？”玉珠继续装傻充愣。

“嗐，讨好咱们，自然是为了巴结老爷呀……”荣三娘冷嗤一声，眉眼间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那……巴结老爷，她又怎么获得好处呢？她、她总不能开口问老爷要钱？”玉珠歪着头疑惑道。

“怎么不能？”荣三娘这几个字说得别有深意。但多的，当着大娘子的面，她也不敢再多说了。

此语一出，除了玉珠假装自己还没听明白之外，其他人都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皆有些阴沉。

“她给别人牵线搭桥，和老爷做生意，收取好处，是不是？”

荣三娘不肯再多说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和老爷说一说，不要和她介绍的人做生意，不就好了么？”



宋四娘忙笑着把话岔开道：“老爷生意上的事儿，咱们也插不上话。除了奶奶能说上话……”

董二娘眼风一扫，注意到门外一道蓝比甲的身影闪过，便捏着帕子在鼻尖轻咳了一声，佯装随意问道：“这罗四娘子怎的还不回来？”

众人都往门边一看，只见罗四娘子抬腿迈了进来，满脸赔笑：“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

玉珠见她进来，便笑道：“罗四娘子，你也坐。陪我们说说话儿罢。”

罗四娘子受宠若惊，告了座，这才在宋四娘旁边打横坐了。

“吃菜，吃菜……”罗四娘子殷勤地劝酒。

程凤娘等人只得举起酒杯，略略地喝了几口。

“罗四娘子，你和我们老爷很熟吗？”玉珠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白皙如瓷的脸上已经飞了两抹红霞，似雪中红梅，清婉动人。

罗四娘子望着玉珠有一瞬间的失神，待回过神来，脸上一烫，讪讪笑道：“小姐说笑了。奴家……奴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与桓老爷认识呢？奴家男人在桓老爷手底下做事，也就这层关系罢了……今日能把诸位奶奶、小姐并姨奶奶请来，实在是蓬荜生辉……来，喝酒。”

“哦。”玉珠眨着蝶翅似的眼睫毛，脸上绯红，捧着脸道：“既如此，你便给我们讲讲你家的故事罢。”

“小姐可是说笑了。”罗四娘子讪讪笑道，“我家能有啥故事呢？不过是平头百姓之家，我……”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气喝了，酒便有些上脸，“我原是小地方的人，嫁了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女儿……后来，男人死了，我便带着女儿改嫁了……再后来，我便跟了现在的男人，女儿也在前年嫁了女婿……这便是奴家的故事。”

玉珠又重重地哦了一声，“那你现在的夫君对你好吗？今日大年初一，怎的不见他？”

“挺好的。”罗四娘子又喝了一杯酒，“他啊，被人请去喝酒了，今晚不会回来了。”

“那……那你岂不是经常见不到你的夫君？”玉珠讷讷问道。

罗四娘子嗤笑一声，“见不到才好呢，那个死鬼……都老夫老妻的了，知道没死就成了，天天在跟前晃悠，没得心烦……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