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启穿戴整齐，一身的风流蕴藉与平日无异，可若是细看，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公主。”蔺启清润低哑的嗓音唤道。

常宁脚步一顿，和蔺启对视一眼。蔺启的眼神总是深沉似海，看一眼，便会被他的眼神吸引去。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常宁率先别开眼神，微微颔首，“走罢。正好有些事，要和驸马说。”

蔺启背在身后的手捏紧成拳，往前走出两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

宽敞华美的马车沿着街道嘚嘚嘚跑向皇城。

常宁撩起一侧的马车帘子，往车外看了几眼。前世这条路她经过无数次，此时再看已然恍若隔世。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开门了，路边还有不少早点铺子还没收摊，各种叫卖声，消融在冬月寒气凛洌的清晨。

雪下了一整夜，已经停了。道路两旁积着厚厚的雪堆。寒风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一样生疼。

常宁收回目光，坐回去，发现蔺启正在看她，她心里一紧，眉目半敛，摩挲着手里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手炉。

“蔺阳和，”半晌，常宁终于开口道，“对不起。我和你就是个错误。昨日皇甫真人也说了，我们的婚姻不会走到最后，所以，我想同你和离。当然，我们才刚成亲，和离最好拖到一年后。这期间，你若想纳妾，或者你喜欢上别人，我都不会干涉。作为拉你下水的补偿，我还可以帮你。”

马车内很沉默。

常宁终于撩起薄薄的双眼皮看向蔺启，以眼神询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交握于腹前的双手绞扣在一起，蔺启闭了闭眼睛。

尽管他昨晚便已猜到魏灵筠的决定是什么，可他始终怀抱着一种美好的幻想，他在奢望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果。

如今尘埃落定，就像一把悬在心口的剑终于掉落下来，他没有意外，心却似被扎穿了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可他能说什么？说什么才能留下她呢？

“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蔺启最终却只轻轻吐出了这个字。

凤眸半垂，敛住眸中的情绪，蔺启唇角似勾未勾，“魏灵筠，我答应你，一年后和离。”但他不会纳妾，也不会再喜欢别人。

常宁颔首，总觉得他克制又隐忍的神情有几分可怜，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轻轻摇头，将这些奇怪的想法晃出脑海。

蔺启是一个内心坚定如山的人，他恨她，绝不会因为她而流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绪。

她同情他，纯粹是不自量力。

马车在午门外的下马石停下来，马车帘被撩起，蔺启先下马车，随后站在旁边，等常宁下来。

常宁提着烟粉色月华裙摆，钻出马车。

横过来一个胳膊。

林嬷嬷等人都含笑看着主子和驸马。

常宁一怔，快步走下马车凳，没有扶那人的胳膊。

张循矩领着几个小太监等在一旁，准备接公主和驸马入宫。瞥见这一幕，本来也是喜闻乐见，结果却见公主没扶驸马的手，倒是有些诧异。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迎过来请安，“九公主殿下请上肩舆，驸马都尉请上马，皇后娘娘正在温宁宫，等着您二位呢。一会儿皇上下朝后也会过去呢。”

常宁点点头，上了肩舆。

蔺启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坐姿笔挺，和常宁几乎并肩而行，往皇宫里骑去。

作者有话说：

常宁：男人只会影响我搞事业的速度。

蔺启：魏灵筠，我帮你一起搞事业，你能带我一起玩儿嘛？QAQ

常宁：不了，各搞各的罢。

蔺启：……TAT

第24章 24 、024

024/木云木夕

温宁宫。

谢皇后接见了常宁和蔺启，彼此寒暄毕。

谢皇后多看了几眼蔺启，先前虽然不看好他，奈何女儿喜欢他，又成亲了，便不再排斥他，甚至还温言软语关切了蔺启几句。

蔺启应对得宜，举止沉稳大气。

“阳和，你且在这儿略坐坐，皇上一会儿就来用午膳。”谢皇后拉着常宁的手，往寝殿走去，回头笑道：“吾有些体己话要同小九说。”

“母后请随意。”蔺启起身，淡笑作揖。

一到内寝，常宁便一把抱住谢皇后。

“阿娘，我好想你啊。”常宁软软道。

想起前世自己为了蔺启，同母后闹得生分，母后虽然强势，可心里却是爱她的。母后晚景凄凉，自己却未能在她跟前尽孝。她愧对母后对她多年的养育之恩。

鼻头发酸，眼眶湿润。

谢皇后身体微微一僵，女儿虽然同她亲，但也很少这样热情抱她。眼角微微湿润，拍着女儿的肩背，柔声笑道：“囡囡怎么了？嫁了人，还这么黏阿娘。是不是受委屈了？告诉阿娘，阿娘给囡囡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