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要再具体点,就是告诉严湘不要直接嚷嚷军军身上臭。
由军军也可以推及别的任何人。
严湘因此什么都没说。但严磊娘还是立刻就发现了异状,她慌张放开了这干干净净、衬衫雪白的孩子, 尴尬地站起来:“湘儿她娘, 走, 进屋去。”
“娘, 我叫乔薇。”乔薇过去,托住她一只手臂, 招呼村支书,“二叔,咱家里坐!”
一群人便进门,还有许多人都跟着进来看热闹。
这些人在乔薇继承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人,反正呼啦啦一下子都跟进去了。
农村哪有什么隐私一说,没有的。
一进院子,一个老头正被儿子们扶着出来。
老头看着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有点局促:“来啦?”
这个乔薇倒是认识的。
她照旧搀着婆婆,喊道:“爹,我是乔薇,您还记得我不?”
这个老头就是严磊的爹,乔薇的公公。
大约是因为生病,他气色不好,精神萎靡,眉间也带着愁容,只点头:“哎,哎。”
“湘儿。”严磊娘说,“这是你爷爷。他爹,这是湘儿,磊子的儿子。”
老头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孙子,眼睛里竟有了点泪花:“好,好,能回来就好,我还能活着见着娃儿……”
严柱忙说:“爹你别瞎说!”
他指挥着弟弟们把爹扶进去。
乔薇观察着,严磊爹并没有失去自理能力,只是身体带来的疼痛让他难受,这种疼痛一直存在,人就几乎可以算是失去了劳动力。
堂屋的摆设就是典型的农村堂屋。但收拾得很干净。
在这个男女分工明确的农村社会,这种情况说明家里的女人是勤快爱干净的。乔薇很明确地知道这是严磊娘的劳动成果。
大家一起涌进了堂屋,一阵兵荒马乱,各种凳子、板凳、马扎都摆出来了,摆了一圈。
最后严磊爹坐在了八仙桌的上座,大家要让支书坐另一侧。无论是这时候还是后世,一个村的支书就相当于这个村的天了,支书倒也没让,直接坐了,却招呼乔薇:“乔薇,来,你坐这儿。”
他指挥着乔薇坐了严磊爹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别人才依次落座。
“磊子他爹,你别担心,磊子电话里都跟我说了,”支书说,“乔薇这趟回来,就是专为了带你看病的。”
乔薇开口询问:“爹,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严磊爹没说话,先长长地叹了一声,满脸苦容,显然深受病痛折磨:“药吃了几副了,也不见好,针也扎了也没用,我怕是……怕是……时候要……”
“呸呸呸。别说这丧气的。”支书打断了他。
消失的女人们又出现了,端了水出来。
严磊娘出现,乔薇就要起身把位子让给她。严柱和支书同时伸手:“你坐,你坐!”
支书说:“柱子,给你娘找个凳子。”
于是有人起身让了个凳子,严磊娘有了地方坐,局促不安地坐下,她还悄悄地将凳子拉得离众人稍远。
乔薇说:“爹,我看了信里说的情况,我问你,你是不是腰、背、肋都疼?有时候肚子会突然绞痛?小肚子往下到大腿内侧,是不是也疼?”
严磊爹忙点头:“是,都疼。”
“有时候大汗淋漓?”
“对对!”
乔薇问:“有尿血、尿脓吗?”
儿媳妇问这个,老公公有些尴尬。
支书说:“这是看病哩,有没有你照真答。看病可不兴瞒着。”
严柱替父亲回答:“一开始是尿血,后来也有脓。严重了,才写信给二弟。”
乔薇点头,她说:“我来之前,去咨询过卫生局的同志了。卫生局的同志说,如果尿血尿脓就不能再耽搁,得开刀动手术。”
严磊爹不吭声了,严磊娘更是害怕。平时男人这么多的场合下,她是不会乱开口的,可这关系到她男人的性命,她必须得问问:“磊子媳妇……那咱这要去县里?”
“娘,你叫我乔薇就行了。”乔薇说着,上下打量严磊爹,“爹,你现在能自己走路吗?正常走路还行不行?”
严磊爹说:“行倒是行,就是难受。”
身上的疼痛不会立即要人命,但一直疼着又真的要人命。
乔薇又问支书:“二叔,咱们这离省城有多远?去省城用什么交通工具?需要多长时间?”
支书微惊:“还要去省城啊?县里医院不行吗?不成去市里成吗?”
乔薇却说:“省级医院的医疗资源根本不是县里能比得了的,市里也不行。万一弄不好再折腾,不如直接去省里。”
“而且,我不知道现在咱们这里建设革命委员会的进度推进到什么程度了。但一般来说,都是先从省城开始,再向周边辐射的。刚才下了火车在县里,我瞧着街上有点乱,应该是革委会还没稳定局面。这种情况下,我担心县医院能不能保障有效的医疗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