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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34)

作者:四腔心 阅读记录

“贺中丞无事罢?”

坐在他身侧的是吏部尚书,听到旁边传来粗重的呼吸,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座次之间隔的不远,有人交头接耳很容易就引起注意。吏部尚书说完,盛鸿祯便也被惊动,跟着侧首望过去。还不到静坐就热的难耐的时候,贺牗却一头细密的汗,脸色更是透着不正常的红。

难受到一定程度,贺牗根本无暇顾及盛鸿祯如何,一只手抵住桌案,强撑着摆手,“尚可……”

一开口,声音都有气无力,打飘的厉害。

吏部尚书见他要硬撑,也只得作罢。

盛鸿祯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就移开落在被赵献问话的举子身上。

若他没记错,这是最后一位了。

虽然说是最后一位,但琐事总是免不了。规矩慢慢的走下来,直到了日头都弱了才算真正结束。

前来做考官的官员自殿内三三两两离去,盛鸿祯还未下崇政殿的石阶就被同僚抓住攀谈。

那位同僚略显惊愕,毕竟按照盛相的性子,是不太喜欢被这等无谓的事绊住脚,鲜少见他同人聊上许久。

贺牗哪里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终于熬到头了,迷迷糊糊的就扶着圈椅的扶手起身往外走。

脚上软的似踩了棉花,挪动一步都费劲。他依靠梁柱慢慢走到殿外就撞到站在石阶上和同僚说话的盛鸿祯。

贺牗下意识要拱手见礼,“相……”

没了梁柱稳住,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歪与盛鸿祯撞了个结实。

“盛相当心!”

盛鸿祯是立在石阶上,猝不及防被撞很容易被带的跌倒滚下去,那同僚当即担忧出声,要伸手相扶。

粗重的呼吸透过官服热的惊人。盛鸿祯像是早有准备,没有被撞倒,两只胳膊及时把贺牗架的稳当。就是二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奇怪,很像这人受了什么沉重打击,对着他抱头痛哭。

路过的同僚见礼喊一声“盛相”,都不由自主投来疑惑的目光。

好在贺牗虽然烧的糊涂,但还能走上两步,二人与车夫合力将他送上马车才松了口气。

四周陡然昏暗下来,那人斜倚在车厢内安静的像个假的贺牗。他身在御史台,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就属他最能说,当然,说的多半是废话。这会儿老老实实的缩在车厢一角,倒叫盛鸿祯无端想起二人年轻时的那点交情。

他坐近些,伸手摸上对方的额头,果真烫的可以。

贺牗看着是热的紧,实则又冷,整个人都禁不住轻轻发抖,恨不得缩成一团取暖。三十余岁的人了,病起来的时候也同小孩子无异,无意识的从哪里找些安全感。

“明湛……”

火炉般的额头多了个微微凉的手,贺牗舒服的主动往前凑了凑。他半晕半醒,迷蒙中恍若身在嘉元年间,那些不再被提及的往事全部涌现侵蚀理智。

自从嘉元六年之后,二人的关系一直都是愈发的疏离,从未缓和过。这句“明湛”阔别多年,再从贺牗嘴里听到竟也不觉得违和陌生。

盛鸿祯未应声,低头看去的时候又被他腰间的铜钱吸引目光。

记得他去送药的时候,贺牗还说这是旧物。

铜钱和它的主人一样安静地躺在那,盛鸿祯俯身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只是枚再普通不过的嘉元重宝罢了。

“别动……”

病的糊涂,意识到有人拿了铜钱,贺牗就要把盛鸿祯的手推开,好似挂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盛鸿祯也不是贪图一枚铜钱的人,干脆坐正了身子等马车到了这人的宅子就赶紧放下去。可惜就算病了,对方也不是安生的主。

马车颠簸中,他常年带着的香囊络子成了贺牗眼里的逗猫之物,连连挥手终于抓住。

腰带上一重,盛鸿祯垂眸,“我不碰你的铜钱,你倒又来招惹我的香囊。”

贺牗也抬头看过来,固执的握着香囊不松手,烧的眼里氤氲,凭白添了无辜委屈。

“儆言比它好……”他口齿不清嘟囔。

“什么?”盛鸿祯没能听清。

喉头滚动,那人又倏地消了声。过了会儿又开始说些胡话,这次却清晰的多,盛鸿祯甚至能听出里面多多少少的委屈和质问。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明湛,我登了天子堂,你何故疏远于我?”

若非他额上的温度真实,盛鸿祯都要怀疑贺牗是不是有意捉弄。他被扰的心烦,又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像压抑着什么汹涌奔流的东西,平日里却不被贺牗允许泄露半分,怕惊扰了他似得。

经提醒,盛鸿祯才想起这是他在嘉元三年时说的话,没想到病糊涂了反倒又被提出来念叨一番。至于疏远的缘故,他可不打算同病鬼白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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