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辉月记不清了。
他又问了一遍,怀里的虞倦似乎才反应过来。
“还好,不知道。”虞倦含含混混地回答,“我睡一觉就好了。”
周辉月抱着虞倦,他的手臂很有力:“虞倦,你现在得去医院。”
他看着虞倦的脸,心中涌起某种不能等待的急切心情。
这是在他复仇过程中都从未出现过的冲动,他知道每一件事都要在恰当的时间去做,不应当着急,那是没有用处的。
而现在他却不能再推迟一秒钟,因为那有可能出现的万分之一的意外。
*
隐约间,虞倦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走出了房间,走到了夜风中。
夏天的夜风不冷,吹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但虞倦有点发抖。
很快就有人替他挡住了,虞倦仿佛置身于一个只能容纳下他的地方,舒适的,令他感觉到安全。
他……他很喜欢,想要永远待在这里。
至于中间再发生了什么,虞倦不太记得住,他烧得太厉害,意识模糊,被人推着走,但总有人握着他的手。
再醒过来时,虞倦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事一片灰白的天花板,中间吊了一盏白炽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紫金山庄是很破旧衰败,但和这里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虞倦差点以为自己又穿了。
实在是对穿书产生心理阴影了。
但是下一秒,虞倦就知道不是。
除了刺鼻的消毒水,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环绕在他身边,干净的洗衣粉混合着草木的气息。
是周辉月。
虞倦偏过头,周辉月的轮椅停在他的身边,他们在这排座椅的尽头。
输液室的人不多,但也零散地坐着几个人。
周辉月一直全神贯注,虞倦稍微动一下,就知道他醒了。
一旁放了个崭新的保温杯,里面装了热水,周辉月打开喂虞倦喝了点,像是能读心,解释道:“在县城的医院。我用你的指纹开了手机,打电话让小卖部的张叔送来的。”
虽然周辉月从来没有细问,但似乎对虞倦的社交人际关系了如指掌,连虞倦经常找他帮忙的事都一清二楚,也知道只有他离得最近,能在半夜赶过来。
虞倦皱眉。
“细菌感染,可能是湖水不太干净。”
虞倦看着埋入手背静脉的针头,生理盐水和药物顺着输液软管流淌而下,注射进自己体内,疼倒是不疼,就是很凉,终于有了些生病的实感,朝周辉月点了下头。
那湖泊看起来很清澈,但细菌这样的东西是肉眼察觉不到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虞倦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喝了小半杯水后,虞倦的喉咙总算好点了,他尝试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你回去,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周辉月的语气平淡:“不回去。”
虞倦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辉月拧紧杯盖:“别皱眉了,不舒服吗?”
虞倦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法子说服周辉月,索性自暴自弃。
反正也快走了。
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手机没充电,已经在弹电量低警告了。
难受,困乏,浑身无力,也没精神,只是头疼,想睡又不可能再睡着。
周辉月一直注意着输液流速。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虞倦的理智和克制全都随着热度蒸发,他偏着头,很不高兴:“回来的时候,买了礼物,想送给你,不小心弄丢了。”
在清醒的时候,虞倦没有这么无所顾忌。
周辉月碰了碰虞倦吊针的左手,想起他在楼梯那停的一小会儿,很感兴趣地问:“是什么?”
虞倦自顾自地说:“应该掉在了那个湖泊里,找不回来了。”
注射生理盐水的那只手是冷的,就像虞倦曾对周辉月说的那样,生病的人的体温会变低。周辉月希望虞倦热起来,夏天应该是无拘无束,永远炎热的。
虞倦低下头,慢半拍地理解周辉月所说的话,他的嗓音沙哑,很小声地说:“那条红绳不是断了吗?我买了一条项链。”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很没逻辑,但周辉月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翡翠吊坠。
绳子断了,周辉月也不再戴了,那枚吊坠就随意地放在抽屉里。
“我在外面逛街,有人撞了我一下,抬起头,看到那条项链在橱窗里闪闪发亮。”
虞倦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那条不算昂贵的项链有所执念,礼物的含义在很多方面,比如第一眼看到时的心情,即使以后再买一条相同的,也不是当时的感觉了:“以后就找不到那么好看的了。”
虞倦仰着头,盯着白炽灯,大脑忽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