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窄窄的砖瓦小铺青石板路, 竹竿上悬挂着一扬一鼓的衣裳。街边小贩在炉火暗红的煤灶烙着巴掌大的韭菜盒子, 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几个半人高的孩子手里拿着角币眼巴巴的望着。裁缝铺的女老板将缝纫机踩得飞速转动，穿着睡衣的女人挎着菜篮子跟菜农讨价还价……

贺秋秋深吸一口气, 闻着叫人心安的烟火市井气息，望着青年劲瘦的背影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看那些公安问你话的时候，你连草稿都不打且对答如流, 莫非提前知道他们要问你什么？”

已经二十二岁行为举止变得更加儒雅沉稳的周里就浅浅笑道：“怎么这么说, 我也不是那些公安肚子里的蛔虫, 怎么会知道他们要问我些什么？不过这一向建南市区传得沸沸扬扬的就是只有那件事, 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吧！况且咱俩是受害者, 现在找到了真凶他们总要确认一下吧！”

贺秋秋就狐疑地皱着好看的眉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爆出来的时机太过巧妙, 人为操纵的成分很大。这后面应该有你的手脚, 但是建南市你也不认识什么人。再说那天晚上撞人的是戴志强这件事，也只是我们的怀疑并没有实在的证据, 怎么会被捅露出来呢？”

周里望着已经长至自己下颌处的秀美少女，在无人得见处眼里缱婘之意渐浓。

他温柔地拂过女孩头顶上飘落的一片树叶，干脆坦承道：“我是做了一点小手脚，我在建南是认不得几个人，但是只要稍稍一打听，想拉戴志强下马的本地地头蛇多得是。我只要把他和刘佰万这层不为人所知的关系捅露出去，自然会有人接手下面的事情。“

每每回忆起车祸那晚的境况, 贺秋秋都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那个带了墨镜在车窗后面冷哼一声的男人，一度时间曾经成为她最深的梦魇。但如今是法制社会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对于戴志强能够被绳之以法，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贺秋秋上上下下打量了周里几眼，“你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件事的，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最早不过是大家质疑建南二中刘智勇的保送资格不公允，然后发展成戴志强受贿案，再然后演变成肇事逃逸案，最后成了一桩人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的桃色新闻，这就像按照剧本在演出一样！”

周里伸手扯了一片路旁的树叶，掰开放在鼻子边，闻着略微有些刺鼻的柑橘香轻笑道：“你相不相信正义虽然会迟到，但终究会来这句话？”

贺秋秋瞠大了眼睛，呐呐叹道：“你这个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把刘玉梅、戴志强、刘佰万之间隐密的联系推到众人面前曝光的？我不相信刘佰万那个滑不留手四面逢迎的包工头，会平白无故地提及不相干的人。”

柑橘树下的少女亭亭玉立，炽热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在少女的脸上投射出好看的阴影。周里每回放长假都要返回建南，但是每次见到贺秋秋时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那种感觉极其玄妙，人虽然是那个人，但是气质神情却在潜移默化地变得迥然。

周里曾听贺韬韬说过，如今贺秋秋的名气在建南一中绝对排在前五。虽然她有时候也和平常的女生一样嘻哈吵闹，但是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莫名的高不可攀。用那些小屁孩的话来说，就是有一种冷冰冰的女神范儿，让人不敢在她面前随意开玩笑。

周里不喜欢这种无法琢磨的疏离，这让人感觉贺秋秋离他越来越远。但此时看着女孩瞪着猫一样慧黠的大眼睛好奇地提出疑问，他心里立刻觉得熨烫许多。那份疏离是相对于别人，这丫头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依赖。

今年八月时贺秋秋刚刚年满十七，正要开始女人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干净，眉毛乌黑悠长根本就不需要刻意描绘，一双幽深黑眼大而有神，是很传统的杏核仁的形状。个头中等，但因为人有些偏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身高还要高一些。

这样的女孩儿要说有多漂亮也算不上，性格有时候还略有些沉闷。不惹她的时候还好，把她惹毛了，一句话就能把你撅出去老远。凡事还爱斤斤计较，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更不喜欢别人占她的便宜。有时候还特别矫情，心里想着什么却偏偏不说非要人家去猜，猜错了还会冷战和甩脸子。

在首都医科大学长得好又热情开朗的女孩子比比皆是，其中不乏有主动向周里示好的。但周里却清楚地知道自已已经中了一种名为贺秋秋的毒。包括她的臭脾气，她的斤斤计较寸步不让，还有种种叫人生恨的小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