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归(165)
韩青宏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缓缓道:“我看你的神色不对,怕你喝酒上头就跟过来看看,就见你跟人打电话。那边是什么人,有什么话说得这么开心?我好像还听你提到了娜娜,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刘玉梅神色一僵,捋了捋头发不在意地道:“能有什么开心事?我不过是跟个从前相熟的老大姐打声招呼,拜托人家对咱家娜娜多加照顾。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那个什么贺秋秋来了之后,娜娜回回考试都被她压上一头。要是我不帮着想想办法,哪一天才是咱家女儿的出头之日?”
韩青宏就有些狐疑道:“你千万不要搞些什么邪门歪道的,我和贺秋秋的爸爸贺宗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今年又提了副团长,李秉国团长一向器重他,要是知道我们私下里有芥蒂,只怕就会先对我有意见!”
刘玉梅脸色立时变化,切齿道:“这一个个也忒霸道了,连给别人一条活路都不行。要不你申请调换一个地方吧,上次你不是说那个陈师长很赏识你吗,既然这样何苦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早就说过,那个李秉国一看就是个霸道吃独食的,你跟他只怕在一个地方呆不长久。”
韩青宏向来信服妻子的判断,此时却有些不耐烦听这种腔调,就按捺下先头的不舒服笑道:“不说这些了,客人们大概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你快些回去敬杯酒,我去把帐结了,等会咱们一起送客人!”
刘玉梅一看手表才察觉自己出来得的确有些久,连忙把坤包递过去道:“我已经跟他们家的经理打好招呼了,可以把零头给咱家抹了,你把菜单再核实一遍,千万不要给了冤枉账,这家的菜一向贵得很。”
韩青宏接过坤包神色如常地笑道:“快过去吧,你比我会说话,我一看见那些文绉绉的人舌头都捋不直。”看着女人踩着高跟鞋快速离去,他才缓缓转过头,把案几上的红色电话拿在手里,伸出食指拨了一个重播建。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男人浑厚的嗓音:“喂,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完吗?”
韩青宏脸色登时变得煞白,压着嗓门胡乱说了一句“打错了”,才手慌脚乱地把电话搁回原处。他听过这个人的声音,甚至跟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妻子曾经介绍说那是她从前的领导,为人最是严明公正不过。刚才妻子脸上的娇柔神态他很少见到,原来竟然是因为那个人吗?
他紧紧闭了闭眼睛,在事态往不可获知的境地滑去时收回心思,刘玉梅毕竟是人民教师,和自己一向相敬如宾,没有谁敢冒着破坏军婚的罪名干下这样大不韪的事情来。他叼了一根烟,强迫自己冷静思索,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把人往龌蹉的地方想。
但是妻子依在高几上用轻柔的声音讲话,尾指慢慢地滑弄红色的电话线,那种从内向外散发的妩媚姿态,却像一根带了尖刺的条索一样时时击打着他的心神。到底是相信看到的听到的,还是相信妻子的一贯为人?
他和妻子都不是本地人,但是两个人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道硬生生地在这个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扎下了根。刘玉梅更是能干,从一个乡村代课老师一步步地调回城里,又一步步地进了建南市这个著名的中学当班主任,学校里还优先分配了一个小套房。
放眼望去,团部里一干糙汉子的老婆有谁这般能干?
那些妇女只会东家长李家短,说话做事都像泼妇一般高着嗓门。相反刘玉梅斯文俊秀,里里外外都拿得出手。叫人意外的是,自己母亲对刘玉梅一向没有好感,一是怪责她没有给老韩家生个儿子,二是话里话外地说这样的女人不安于室。
这些话韩青宏一直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来没有在刘玉梅面前念叨过。他知道像妻子这样的文化人向来敏感,最烦的就是这样教条之类的大话。就因为乡下老母亲说了一句“该给老韩家生个儿子”,她竟然赌气从来没有跟自己回过老家,每回都是以工作忙脱不开身或是女儿年纪小推辞掉了。
想起那道浑厚的男人嗓音,韩青宏心里一阵毛躁,闷着脑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会脚边就堆积了几个烟头。有服务员过来客气地指了指禁止吸烟的牌子,倒叫他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拿了刘玉梅的坤包出来付钱,连账单都没有细看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雅间,刘玉梅显然比他要沉稳冷静许多,正在与客人热情地告别。
祝希红连连摇手客气道:“就没有看见你家娜娜这样乖巧的孩子,要是没事的话就常到阿姨家里玩。现在好多都是独生子女了,我家斌斌从小就不怎么开朗身边也没有个伴,娜娜来了正好在一起做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