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这袖,断的彻底/最是人间留不住,王爷断袖没得救(92)
第72章 ●
待走进二楼的房中,一股浓厚的药香便钻进我鼻息之间,屋中里外并无屏风,只用一帘木珠子隔开。
我站在珠帘之外,并未掀帘而入。
而珠帘之内的人,正坐在一张小榻上背对着外头,他身上披一件麻灰的衣裳,整个人似是定在了窗外霞光里。
室中静的落针可闻,若细细听,还能听见这人手中捻动佛珠的轻响。
小药童惦记着那桂花糕,只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师父!人带到了!徒儿去守着门”便倒腾着两只短腿,飞快的跑出门去了。
我站在珠帘前叹了口气,便开口道:“一别经年,姜太医可好?”
姜明岐的背影微微僵了僵,却仍是没有回过身来,他手中的念珠透过衣袍露出了青色的穗子。
“六殿下能活到今日,想来不易......”
他的声音沙哑而滞涩,短短一句话,竟停了两口气。
这么一个苟延残喘的人,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声润气朗,一身端方的太医院之首了。
我垂了眸子,坐在了窗边的竹椅之上,同他隔着这一道珠帘叙话。
“是,子戎能活到今日,都是偷来的光阴,陛下登基时,我这做弟弟的原是该死的,可华将军不计代价保下了我......母妃死的时候,姜太医原也是该死的,却不知......姜太医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姜明岐扶着榻沿嗽了两声:“是华英啊......他是无惧生死的真英雄,我不及他,我仍是怕死的......”
我轻笑了一声,只觉这人虚伪已极。
“当年母妃之罪是秽乱后宫,宫中罚下鸩酒一杯,要她自行了断,然而姜太医之罪也是秽乱后宫,罚下了斩立决,子戎有些好奇,姜太医在天牢之中不过一日,是怎么做到金蝉脱壳后,还能苟活至今的?”
姜明岐手中的念珠不转了,屋中没了一点声音,他好似是叹了口很轻的气,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做。
“我九岁进宫做了药童,十一岁识字背药经,十六岁提笔写药案,二十岁便能问脉开方,走针望气,二十六岁时,宫中那些头疼脑热的护卫宫娥,都欠着我些不大不小的人情,我想逃......怎么会逃不脱呢?”
“原来如此,只是当初替你死了的那个人,倒可怜了”
“替我受斩刑的......不过是个秋后问斩的死囚罢了”
我侧过头看向他的背影,忽然大笑了起来。
“替你死的不是囚犯,是我母妃,她死的好惨,鸩酒入喉不过须臾,她嘴里就满是黑血,爬的力气都没有了,手却还牢牢抓在凝香殿的门槛上,连平日最爱的护甲断了也不在乎,她一直等到眼泪流干,血流干......都始终没等到你来......”
姜明岐终是转回身了,看到他颤抖着想从榻上下来时,我才发觉他已经没有双腿了。
曾经的医术超群的少年郎,怎么想都该是个保养得宜的体态。
不想......如今不过四十余岁,却落得这么个破落残躯。
我看着他,只觉可笑,不觉可怜。
姜明岐没有下榻,只是伸长了身子,似是想隔着珠帘,看清我的样貌,然而他老眼昏花,竟是怎么都瞧不分明。
只是喃喃开口道:“蝶儿她......在等我?”
我看着他,不禁冷笑。
“姜明岐,你又何必装糊涂呢?母妃误服了肃王备下的情药与你苟且,而后便皇后捏住了把柄,她死在宫中是必然,你是不知道她会死,还是不知道宫中处死宠妃的手段?”
姜明岐愣在榻上,眼中好似那熄灭了的烛台,只余一丝半死不活的烟气。
“她.....她说让我走,她说......她说她恨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我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掀开了珠帘,许是手上使大了力道,那穿着木珠的线竟齐齐断了,珠子跌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响。
“我今日不为过问你和母妃的事,肃王已死在了我手里,叶宝元亦会如此,母妃的仇迟早会报,而你......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罢了”
姜明岐扶着榻沿,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他没有束冠,花白的头发只用一根布带束起,从我这儿看去,是有些蓬乱的。
他咳嗽两声,眼中的两滴泪便被震落在了地上,窗外最后一丝霞光,蓦然将屋中烟尘照亮,而那两滴眼泪,竟成了地上唯一的暗淡。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挑眉看他,也懒得瞒他什么,他活不久了,所以更该给他一个明白。
“影卫说......我不在京中这两年,牙街来了个能镇街的好大夫,提笔便是千金良方,京城的医中圣手不少,可有这份医术,还肯屈居牙街的,也只能是姜太医这个见不得光的圣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