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92)
程戈眼里犹存惊骇,他结结巴巴地推开肩上的手,“小将军,你疯了吧?”
他惜命,知道沈辜不惜。
可也觉得就算不惜命,可也得怕死的吧?
谁知道还是低估了,自家小将军何止是不怕死,她甚至给人一直在期盼死的感觉。
犹豫地对上沈辜的双眸,程戈被其中的热望给吓了一大跳,他吓着后便易杞人忧天,“小将军......您总拼命,命就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校尉,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说道人。”沈辜甩手,“你不用担心,有我沈辜不要的,没有我沈辜要还要不到的。”
她拿着图纸走出营帐,找宗端商量去了。
留下程戈顶着半干涸的绿脸呆呆地站在原地。
许是他听错了。
或者沈辜刚才贴耳讲的不是什么“深入敌营,亲探敌情”,也不是什么“舍生方生,求死不死”的话?
军中第二厉害的斥候揉着眼睛出了帐子,他要找那群进了斗军就没派上多大用场的兄弟去说,他肯定是听错了。
糟心,日他阒贼先人的糟心。
他要找到兄弟们一起去阻止自己将军的自杀。
“不行!我坚决拒绝!你这是去自杀!你这是临阵脱逃!”
宗端挥开捏在肩头的手,他扭头指着沈辜的鼻子喝道:“你是不是以为会带点兵就无所不能了,你不要以为自己那几个劣兵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我告诉你沈辜,”他一低眼,沈辜满脸“您对您都对”的表情明晃晃显进视线里,他几乎气笑,手很重地砸了沈辜肩头一拳,“你不要在战场上给我演出伤仲永的戏码,老子不爱看,外面那群成天喊威的将士们也不想看!”
宗端力气真大,打得沈辜猛地一个仰后踉跄,急退几步,在五将军纳罕伸出的援助之手里委屈而龇牙咧嘴地笑了。
“你.......?”
意识到不对时已然迟了,副将拽着他手腕,借力直起身子而后跳到背后,两臂巨力地箍住他脖子,双腿还死死绞着腰腹。
沈辜像条细长的蟒蛇,扎扎实实地把猎物宗端绞在她的双手双腿下。
宗端实力不弱,待解开沈辜的束缚后,立马回身拳拳听风地砸了出去。
“将军好身手。”
她的喝彩声在此时更像是开战的号角。
两人对望一眼后,默契地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
不必多言,二位将领在帐内惊天动地地打了起来。
宗端的功夫着实不错,可他输就输在沈辜兼有天赋和勤勉。
用两世的功力来压人,沈辜赢了也没以为很光耀。
她抱拳作揖,“承让了。”
结束了这场小规模战役。
他们谁都没下死手,但的的确确下了狠手。
彼此脸上见了青紫,其中宗端更甚,俊朗沉静的面庞被揍得又青又肿,嘴角抿着血丝讲话,威严倒是见长。
“你是去找死。”
沈辜耸肩,“早已说过,我这人不会打仗。那就只好拼命了,拼命又死不了人。”
她总能在胡言乱语里掺杂着沈辜式的歪理邪说,宗端用指腹擦掉嘴角的血,沉声道:“我输了,就不能再干涉你的要求。阒贼们在抢修工事,显然是要准备打大仗了,你如果能活着回来,那我们就能抢占先机,届时请功,你当第一。”
“那我要良田千亩,左拥右抱,温柔小意与万贯家财。”
接收到宗端的薄怒,沈辜赶忙止住得寸进尺,“戏言戏言,图君一笑而已。”
他果真是笑了,不过是冷笑:“你死的时候最好还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戏言博自己一笑。”
沈辜撇嘴,“哪有咒士卒死的将领呢。”
宗端上前抹掉她脸颊搽到的血迹,垂首静静道:“我给了你活的机会。”
可她不要。
她天生就是来倒行逆施的人。
沈辜挥挥手,这是她离开前对众人的告别方式。
简单得离奇。
王苌和假和尚们得知她只身进入剑山后,惊愕不止外加怒不可遏。
“小将军太糊涂了!我们用两百个弟兄们的命换她回来,结果倒好,又巴巴地给阒贼送头去砍了!”
“抚安怎么会这样冲动?!就没人拦拦吗?她可是你们的小将军!”
“小将军她要做的事情,我们哪回拦得住?”
程戈总有能把人搞得沉默的本事,他说话直切要害,装疯卖傻的人装不下卖不了,只好叹气,外加抹眼泪。
“天杀的呢,本来以为进到朝廷军里有饱饭吃就好了,你们说吃饱不就行了吗?阒贼来了就杀,为什么小将军偏偏要挑最不好走的路去莽呢?”
左纵头颓然坐在地上,两根腿摊着像晒日头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