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72)
程戈和其余十几人赶忙跟上。
长枪相接,冷铁互刺,叮叮当当一阵声,接着就不断有沉闷的人体相撞的响声。
一直有人倒下,有人在前进有人在溃后。
程戈以为是他们自己在后退,可是打了半晌,他终于发现不对劲,默默甩开剑上的一具尸体,回头在血影里偷命瞅了眼,才惊愕地察觉到是阒兵在后退。
而他们勇猛前进。
高高举手又杀了个人,他得以喘息地看向始终作为前锋冲杀的沈辜,她的身影比起那些阒兵,甚至比高瘦的大庚士卒们来说都显得纤细,但她所过之处,无有不倒下的尸体。
窄窄的泥路很快堆满尸首,那些阒贼们哪里见过这种打法,进难进——路太窄,两人根本过不去,退却好退,可是阒搠在后面,他们不敢过分远退,只怕被好战的上将斩杀。
进退两难之地,沈辜率领十几个人,却好像带着千军万马,所向披靡地杀散几十上百的阒贼。
阒搠下达进攻指令后,心里认定这是一场毫无疑虑的胜仗,转身就带着左右往回走。
身后厮杀怒喊声响彻云霄,他顾自把玩着腰上挎的长剑——心里有点无聊,他这次选择亲自上山,本以为能找到那个看得上眼的庚将解乏。
可只遇见沈辜,她青涩的脸让人不得不轻视。
能带人杀他一百多士卒的将领,能是这个孩子兵吗?
阒搠锁紧眉头,“你在哪儿?”
我真正的对手。
“三王子!”左右中,那擎不经意回头,恐怖地看到沈辜的身影已近到一根长枪就能够到他们。
他急忙回身,顺而喊阒搠。
阒搠长眉拧起,背后突起寒意,他闪身一躲,避开飞来的半把断剑。
断剑出自沈辜,她背临尸山血海,笑盈盈地望着他,“上将,你真是个汉子。”
真汉子从不回头看厮杀是吧。
阒兵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这可是他们致命之点。
在拿捏敌军缺点方面,沈辜也是一如既往地熟练。
阒搠目光紧缩,他看见尚能站立的阒兵和杀神似的的庚兵们仍然纠缠在一起,可战势却迎风翻转,已经单边导向庚兵了。
他抽出长剑,“你究竟是谁!”
沈辜谦卑地作揖:“不才,姓沈名辜,小字抚安。大庚一无名小卒也。”
把仗打成这样,还能自称是无名小卒?!
阒搠眉间骤起阴翳,沈辜一定是在用言语故意折辱他。
他竟马失前蹄。
带上山的人在短短半刻钟间已经没了,因他的轻视。
“你也姓沈?”阒搠冷静得不像话,他好像没意识到如今的处境,他几近是孤立无援了,却还风马牛不相及地找沈辜闲聊。
沈辜眯眼,这个阒国三王子的面孔很陌生,她确定上辈子没见过他。
“你是庚朝沈将军的谁人?”
像今天这样歹毒又带着无可反驳的高明之处的战法,阒搠只见一人使过——姓沈的镇国将军...可她已经死了。
他曾恨过生不逢时,没有赶在那个镇国将军还在世的时候上战场。
若能与其交手一回,他会终生感到荣幸。
沈辜也姓沈,莫不是...镇国将军的后人?
“谁也不是,”沈辜淳朴地摇头。
阒搠又失望了,她打量他的失望,憨笑着道:“怎么,你没能和我攀上关系很伤心哦?”
“你!”阒搠没怒,那擎先勃然生气,他举起长枪指向沈辜,满脸愤慨。
“这几天是你带的兵?”阒搠淡淡地看了那擎一眼,这一眼让他放下了兵器。
“不才不才,带得不好。”
她谦虚,她摆手,她实则骄傲得快做作起来。
阒搠瞪她一眼,“正经点!”
带的这手好兵,已勉强能纳入对手之列了。
作为他的对手,怎可有如此顽劣的孩童模样。
沈辜遭他一声喝,不能再演下去,很沮丧地垂眉耷眼:“上将好生严肃,敢问杀我庚人时,可也这般?”
话音未落,杀机立起。
那擎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形,只觉一阵眼花缭乱,眼光再次定主时,原地哪有沈辜的影子——她用了几个呼吸,飘到阒搠身侧,手里的另半根断剑此时正架在他右卫脖子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年纪小得还够不上娶妻的少年,这是何等妖物,不然怎会有如此厉害的功夫。
阒搠低眼,静静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沈辜,在他看来,这孩子兵的人脸庞嫩得令人难堪,可就是这个孩子兵,用兵如神,不过两次夜袭,营里已传开关于她的各样恐怖传闻。
除开初见时的嬉笑,沈辜此刻才像个真正的兵。
那双杀意弥漫的眼睛狡黠而冷漠,以至于他能嗅到其身上属于猎手的贪婪狡诈兼猎物的狡猾谨慎。